时光荏苒,转眼又过去数十年,时间走到了2801年。
无名舰队在银河系里的远航已经持续了整整87年。
自2743年后,也过去了57年。
在这57年间,人类的科技发展出现了大规模的停滞。
几乎超过90的新成果都与对实能、虚能和宇宙中位值的运用有关。
这属于应用科学的范畴,在基础科学上并无太大建树。
简单的讲,那便是人类似乎已经触摸到了宇宙科技的极限,只能累积量变,再不能触发质变。
庞大的星门已经将整个猎户臂串联到了一起。
人类的疆域已经往外走,开始深度涉足英仙臂。
再往里面走,随着人类与复眼者的战线推移,人类在人马座旋臂中也建成了数百个分别由少则数十枚恒星,多则上千枚恒星组成的超大型分散聚居区。
人类的总人口在经过了二十八世纪初期的短暂停滞后,又开始了指数级膨胀,如同当年的二十世纪一般。
巨大的生产力革命带来了更巨大的种群扩张。
但种群扩张并不代表绝对的科技提升,人类还需要沿着既定道路继续往前行。
2801年3月,在经过数十年的等待后,一项前所未有的革命技术诞生了。
地球生物研究所通过对海拉细胞、地球生命初代原始基因信息、陈锋的基因信息相互对照,再将繁星从陈锋的复活计划中提炼出来的众多分析结果融入进去,人类渴望已久的人体冷冻技术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
无名舰队的主战舰战斗训练室里,童玲完成了一天的教学,双手插兜着往穿梭机走去。
学员们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目光中少不得藏着丝膜拜与敬畏。
童玲在这几十年内又先后出动了十余次。
她用铁打的战绩证明了自己远超同济的能力,更建立了赫赫威名。
“童教官真好看。唉,就是可惜了”
等童玲走远了,一个愣头青低声嘀咕着。
这是个年仅三十岁的合成人,属于长臂族和太阳族的混血,性格十分跳脱,胆子也贼大。
啪!
旁边的奥顿族战士伸出大手敲了下他脑袋,“想什么呢。白痴。”
“我是觉得,童教官其实有点自私了。她这么厉害,那她的基因肯定具备很高的战斗天赋,可为什么她总不愿意稍微分享一下呢?哪怕只偶尔提供一个胚胎也好啊,这也算是做贡献嘛。”
“卧槽这话你也敢说?”
“要给童教官听了去,你得脱层皮。”
“算了,哥哥们这就给你上一课,万一哪天童教官知道了。你也好告诉他你已经被教训过了,否则可有得你好受。”
于是乎,可怜的愣头青被当场狠揍了一顿。
童玲回到房间,脱下战斗服,里面只穿着件黑色的贴身背心,将她精致的身段展露无遗。
虽然她已是128岁“高龄”,但她的容貌看起来倒也很有些二八年华的味道。
童玲走到洗漱间,先洗了把冷水脸,然后呆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刚才那憨憨在背后编排自己的话,她其实一字不差全听完了。
只是她懒得计较。
这些年来,随着她战功日盛,又接过了龙教官的职责,成为整个舰队的作战训练总教官,在日常教学中不得不时常摆出副冷漠的面孔,其他人开始不自觉的越来越怕她,以至于将各自幻想的恐怖人设附加到了她的身上。
她不在乎,也并未觉得困扰。
她的苦恼在另一件事上。
2740年的某一天,她在又一次呼唤哥而迟迟未能得到回应后,找舰队总指挥官秦光申请了一次最高知情权。
八年后,童玲很幸运的得到了主脑繁星的最高等级信任度授权,让她知道了发生在27402745年间的星空光束异常现象的真相。
童玲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悚然意识到一件事。
龙教官和哥其实都是同一个人,就是普通人以为的,已经死去数百年的先哲陈锋。
她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哥给的终极训练与虚幻历史中发生的事那么像,里面的战斗细节设计得那么真实,逻辑那么严谨,自己完成的难度那么高。
原来这根本就是先哲曾经做过的事,当自己也能做到时,的确就已经具备了和先哲相提并论的能力。
她心中的震惊无法形容。
作为一名谷神星上土生土长的太阳系人,她打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关于先哲的传说中。
那人是如此的伟大,虽然因为他的遗言,宇宙里并不存在他的雕像,但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对他的一生如数家珍,更会被他在虚无历史中完成的那些事情所深深震撼。
另外,100在她的生命里也占据了太大的比重。
打从她懂事以来,就一直在挑战着100留给她的训练。
虽然两人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但童玲却能深切的感受到,每当自己变强一点,哥讲话的语气就会更满意一点。
这种细微巧妙的变化,一点点的影响着她的心灵。
她的奋斗既是为了自己,同时也是因为她想在哥面前证明些什么。
假装成先哲虚拟人格的龙教官,同样也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让她找到了自我,发挥出全部的天赋。
这种恩情,用言语难以形容。
自从汉界星系战役后,童玲与其他无名舰队里的战斗员在龙教官的教导下又过去了很多年。
可自2740年后,龙教官和哥一起突兀消失了,甚至没有好好的告别。
童玲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曾有很多猜测与揣度,但又不能打听,所以猜测只能是自己的臆想。直到2748年后,她得到授权,才终于知道真相。
在意识到被亿万人顶礼膜拜的先哲竟曾在自己身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后,她更是既惶恐又自豪。
在确定先哲一定会在三十一世纪重现后,童玲开心了很久。
直到几年前,当自己的寿命跨过120岁,约莫等于二十一世纪人类跨过三十岁,开始在镜子里的脸庞上看到一丝丝几乎微不可查,但却客观存在的代表老去的痕迹时。
童玲绝望的意识到一件事,自己活不到3000年,见不到先哲了。
明明有好多话想与他说。
更做梦也想看到先哲驾驭着新型福尔盖装甲的英姿。
可这些美妙的幻想,在时间这把无形刀锋的面前,却脆弱得如同一层纸。
难以言喻的失落笼罩了她的心。
这是童玲最大的秘密。
“唉。可是,我正一天天的老去啊。”
童玲转身离开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