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山娃子觉得空间在扭曲，一个面前一个大大的黑洞正逐渐在向自己靠近，恐怖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身上好似压了一块石头，格外沉重，动弹不得，眼睛怎么使劲儿都睁不开。

一会儿仿佛有人在自己身上扯着拽着拉着，奇怪的是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周围人头涌动，活像是地狱内张牙舞爪的魔鬼，一会儿又是乱嚷嚷一片，哭声叫声不绝于耳：“山娃子！山娃子！……”

“你这是咋了哟，姚兄弟可不能吓我啊……”

“娃子哥，你快醒醒……”

“咳咳——”不知过了多久，山娃子觉得周围清静了许多，眨巴了几下眼终于醒了过来。

灰色的床帘，漆黑的房间，月色透过窗子打在地上，倒映出婆娑斑驳的树影，一阵风吹来，树枝左右摇摆，发出“呜呜——”的叫声，看来梦境里听到的乱魔鬼音可能便是秋风带来的。

“额……啊！”手臂刚一动，只觉得浑身骨头要碎了一般，锥心的疼痛直入灵魂，腿麻木的没有知觉，手指也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乍一反应下，山娃子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潮湿底下室。

“咦？山娃子你终于醒啦！”黑暗中猛地蹦出来一个人影，把他吓得魂都要出来了，仔细一听，才发现原来是汪叔，那就说明自己得救了。

“叔……叔，我这……是在哪……”

“别，千万别动”汪叔看到他起身，赶忙跑到床边按住他。

“下午晌一个伙计把你放到珍铺的，浑身是血，郎中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可吓死我了，你现在觉得咋样？”汪叔说着又拿了一个头枕垫在山娃子脑后，声音急促地说道。

“我……没事……就是有点……疼……嘿嘿”

“疼就别说了，好好歇着，来喝点水，慢点”汪叔起身端了碗水喂给山娃子，夜色看不清，一部分水滴顺着下巴灌倒了脖子里，不知是不是山娃子的错觉，竟然是温的。

“叔，我睡不着了，想和你说说话……”

“好好，你想说啥说吧”山娃子看不太清汪叔的脸，只能大概看到一个轮廓，黑黝黝的，趁着月光看到他把碗放到了桌子上，摸索着回到床边，不知为何，这一刻，看到这张熟悉无比的脸，山娃子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哗哗直流。

“咋了呀娃子，是不是太疼了”哽咽声引起了汪叔的注意，他连忙向前，摸着山娃子的头说道。

“我……我那时候……觉得我快死了……真怕见不到你们……唔——”

山娃子抽泣着一句话都没有说完，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从他脸颊上滚落下来，心里的委屈和恐惧看到亲人后才敢完全释放，无论当时的他多么坚强，但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许久，差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就再也见不到可爱的蘑菇，憨笨的石头以及对他无比关心的村里人了……

“没事啊娃儿，叔在这了……”山娃子在汪叔的怀抱里突然觉得异常温暖，可能这就是劫后余生的欢喜，也是大难不死的温馨，身上的疼痛仿佛在此刻也减轻了几分，一股股鲜活的气息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体。

——虫鸣渐弱，山娃子的眼泪在眼眶中久久方才止住，脖子下面的衣领早就一片汪洋。

汪叔的大手一直拍着山娃子瘦弱的脊背，又不敢使大力气触碰到他的伤口，爷俩的身影就这样固定在一个平常的秋夜，婆娑树影互相交织摩擦，仿佛也在诉说着呢喃。

第二天一早，山娃子睁开眼便看到床边围着的身影，平子叔、拐子叔、汪叔、蘑菇……一个个用关心的眼神望着他：

“哎，醒啦醒啦”

“哎呀你可醒了，吓死我们了”几人来时并不知他的处境，所以村里的妇女都没跟来，眼睛往后看，一个瘦小的中年大叔正站在门框处，看见他醒了，笑呵呵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