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来到蘑菇家，家门空地上已经支起了一口大锅，底下柴火烧的正旺，三俩成堆的村里人都聚在一起说笑，仔细一看，就连拐子老奶奶和瘫痪在床的李老爷爷都被人抬了过来，看来挖水渠的事儿对于全村人来说是个了不得的大功劳，石头见山娃子来了，三两步就跑了过来：

“娃子哥，你来啦”

“今天进林子咋样，吃食儿多不多”

听到问话，石头沉闷了一会儿：“瞎子叔说都是靠运气才得了俩只兔子，我还见到一只野鸡哩，可就是抓不到”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村里的工具比较落后，石头说的没错，石寨村有史以来猎到的吃食儿大多都是靠运气抓到的，汪叔他们几个虽说当兵打仗这么多年了，但毕竟身体有缺陷，打猎又是个体力活，看来有必要想办法改进一下了。

猎物的多少并没有影响大家伙的热情，一口大锅煮着兔子肉，香气扑鼻，还有一排篝火架着十几条鲜鱼，汪婶桂婶领着村里妇女已经开始跳起来了，蘑菇喜欢热闹，唯恐不喜庆，也冲上去插队蹦了起来。一会儿，锅里的香气已经飘满了整个村子，兔子肉泛着白花，汪婶看时候差不多了，就抓了一把粗盐巴撒了进去，之前村子紧张，盐巴都是省着用，现在拿鱼换来的食材多了，也不在乎这一顿了，村里人都能喝到一口香喷喷的咸肉汤，才是今晚的头等好事儿。

“好了，我说两句，今天能喝到这么甜的水，吃到这么鲜的鱼都是山娃子的功劳，大家端起碗都和山娃子喝一个”汪叔话音刚落，几个腿脚稍微麻利的人已经拥到山娃子的身边了。

山娃子一看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说道：

“各位叔叔婶婶，爷爷奶奶，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能活到今天都是村里人一口一口喂大的，大家一起喝一个吧，每个人都要和我喝，我一会儿肉汤都喝不下去了”半开玩笑的话让周围人一阵大笑：

“哈哈，一起喝”

“来来，一块喝一个”

……

一碗河水下肚，一股凉气从口中窜入肠胃，爽！又凉又甜，在这闷热的天儿灌上一口，简直要爽到了天上去，听汪叔说，瀑布的水是从几百里处的苍山流下来的，苍山几千丈高，自从这个村子有人，那座山就在那里了，白天从这边的山坡望，是能看到一座庞然大物的阴影的，山顶上积雪不化，下游喝到的水，都是从这座山上化来的。

山娃子坐在百里外的石寨村，想的却是山的那边，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向往外界的梦，二十几里外的县城对于山娃子来说就是很远的距离，因为要穿过将近二十里的林子，里面各种飞禽走兽都有，周遭的村子没有一个人敢单独过林子的，每次去县城都要四五个人结伴才能有惊无险的穿过去，这也是山娃子不喜欢去县城的原因，但是以后要想走得更远，县城只是第一个出发的站点而已，两年！我只有两年时间，我不能去当兵，我不能死！山娃子低头看着自己瘦弱不堪的身体，半晌深深叹了口气……

今晚大家都很高兴，一直到夜半方才散去，山娃子等到没人了，才找了一个石头坐下，汪叔从屋子出来看到这个村子的小英雄，一屁股坐到地上：

“咋了，山娃子还不回去，是不是有事儿”

山娃子看了看眼前的汪叔，胡子拉达，上半身裹着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下半身是一条露着膝盖的裤子，补丁的痕迹还能看到，什么颜色早就看不出来了“叔，你说咋样才能让咱们村里人活的像个人样呢？”

山娃子的问题明显让汪瞎子愣了一下，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盘腿坐下，独留的一只眼睛盯着山娃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有这个心，我心里特高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

山娃子摇摇头没有说话，汪叔继续说道：“你九岁那年，你娘死了，死的时候正是冬天，外面那叫一个冷啊，你汪婶知道情况，天天晚上去你家看到半夜，就怕你娘突然走了，没人知道你再被冻死了，那天晚上，外面下了大雪，半夜的时候你汪婶把你抱了过来，当时的你比现在还瘦，抱着你就像抱着我家六岁的蘑菇一样，我们唯恐你撑不过去，那我们可就对不起你死去的娘了，那个冬天每天晚上你汪婶把白天留下的肉汤灌给你，老天可怜啊，你竟然熬过去了……”汪叔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眼眶里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划过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在火光中像一个一动不动的雕塑一般闪闪发亮。

山娃子早已泪流满面，他知道自己活下来不容易，但没想到汪婶俩口子对自己那么好，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早就随着阿娘在九岁那年死了，自己欠他们的太多了，救命之恩，养育之恩，一辈子都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