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守卫的并不是铭刻着光荣与先祖伟业的灵魂,而是光鲜但徒有其表的躯壳—那些君王,贵族与骑士展现了足以闪耀数百年的,璀璨如精灵宝钻洛芬因般闪耀于人类灵魂内的勇气,然后便被那些庸碌的后代涂满了名为虚荣和自傲的五彩斑斓,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油彩—正如在狂欢节头顶彩球的小丑般,一时占据了众人的眼球,便如成了时代的主角般自鸣得意起来。
—节选自《并无寓意的故事》—其中传奇冒险家玛尼-亨赛特于晚年在亚恩海姆的乡下进行的演讲,后世的学者多认为,其含有讽刺在开拓时代末期逐渐拘于繁复而僵化的礼节,沉浸于虚荣而裹足不前的上层贵族的意味。
可能有人有幸见识过建立于悬崖峭壁上的孤堡—刀砍斧劈般的峭壁,突然转变为并列的巨型墙砖肃穆的灰色,延伸为记录英雄人物或历史传说的,在坚硬的石材执笔而成的,坚毅和富有壮阔意味的画卷—一直到鲜艳的,层层排列的彩色砖瓦,簇拥着仿佛直指苍穹之上,誓要刺穿叠叠层云的,神灵的长矛一般—只可惜这些大多已是古物,往往由破败带来的悲凉和阴森,取代了原本如傲立在山巅的巨人一般的雄伟,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但是奥洛斯科的上城区—我们这里还是入乡随俗,称它为贵族和商人口中的“典雅大道”吧—它们原本是最初的奥洛斯科,一座矗立于水晶山脉之上的城市—或者,借助著名吟游诗人“白色咏叹者”斐迪南先生的说法,称其为破败的水晶丛林上白色砖石的叶片和花朵繁荣生长的场景不仅更加符合现在流行的浪漫主义风格,也更为妥当而形象的多。
这些放大了成千上万倍的巨大水晶簇已经褪去了原本晶莹剔透,乃至光辉灿烂的盛装,其细腻如同**般,半透明的白色躯干被平整的从中间截断,形成一个个高低、大小不一的平台。精致的两层别墅、袖珍但五脏俱全的庄园、雄伟壮丽的宫殿仿佛跨越了数百年时光的迷雾,奏响着那些湮没于时光中的史诗哀歌般矗立在你的面前—当然,还有环绕着浮动的雷霆和银色符文组成的云雾,直冲云霄的白塔—来自白色盟会的奥术师们,数十年如一日的监视着那仿佛已成为空壳,安稳的担当着城市基石职责的巨大晶柱中残留能量的哪怕最为细微的动向。
当然,“黎明之王”安德烈一世并非出于一时冲动的,对于眼前这壮丽场景的心醉神迷,才在愚蠢的心血来潮中讲亚恩海姆未来的繁荣和自己和臣民们的性命,寄托于这片危险的水晶丛林之上—仅仅是依靠残余在晶柱中的能量,便足以为建立在城市四角的,直冲云霄的白塔,提供保护这座新生都市免于魔兽和失控的奥术造物浪潮的,似乎永不枯竭的能量—不过,现在这些巨大的守护者们只会在三年一度的例行维护时闪烁些银色辉光,制造些近乎于雷电嘶吼般的鸣响—曾经的“不落要塞”奥洛斯科,也已经变成了繁荣的,将魔导都市那种超越时代的,富有秩序的美感展现的淋漓尽致的“北地之冠冕”。
如果有幸乘坐层云号一日止一列的夜晚班次,那么就能够饱览更加令人啧啧称奇的夜间盛景—由星星点点的奥能闪烁所点缀的水晶山峰,简直是如传说般梦幻的场景—肖恩在身后戴着高顶礼帽,自称芬尼斯男爵的大肚便便的中年人不耐烦的眼光再三示意之下,有些遗憾的从仅能容纳一人的观景台的最高处爬下—可以想象,那必定是和故乡的钢铁丛林中霓虹流光溢彩的令人怀念的夜景有着几分相像的意味,能够亲眼再次目睹的话,那还真是有着淡淡的,难以排解的伤感与怀念的交杂来着。
伴随着让站在船身两侧的好事者们不得不一脸煞白地按住礼帽或尖叫着压住裙摆的劲风,层云号在缓冲法阵的帮助缓慢而稳定的下降着:—这次注定会让许多初次参与者终生难忘的旅途意外的短暂—宛若一条纯白色巨鲸般优雅而令人望之生畏的巨舰,正向着绘有从高空也清晰可见的巨型亚恩海姆海军徽记的方向驶去—在作为港口的水晶平台的两侧,停靠着许多身形纤细而优雅,在帆布上有着风格夸张的彩绘的小型风船—你可以选择乘坐马车代替昂贵的豪华风船来到达这里,但后者可是前往各个空中平台的,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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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两列修剪成宝塔形状,即便在如此寒冷的季节依然维持着生机盎然的深绿的柏类灌木齐整的阵型守护下的幽深小径,便到达了奥古斯都伯爵的宅邸—一座名为“镀银蔷薇”的,盛产着葡萄和焰果的,始建于开拓时代的古老酒庄,那些或翠绿如宝石,或鲜红如处子之血的果实制造的佳酿维持着整个尼古拉斯家族的开销,但像拉耶夫—尼古拉斯这般曾经精明而富有生意头脑的男人落到这般地步,和他沉迷于这些色泽如宝石般的佳酿这一事实脱不了干系。
与这位地位尊贵的老人的会面算不上多么愉快的经历—即便被华贵的南方丝绸和产自高等精灵西南行省的苍羽织锦的五彩绚烂所包裹着,也不能改变这是一具皮肤干枯如树皮,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骷髅般干瘪躯体的事实—在短短的三十分钟的会面中,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就让边上同样须发皆白的老管家颤颤巍巍用洁白的丝绸手帕,擦了十五次无法自控而淌下的口水,并将一整杯红茶泼洒在了华贵的手工地毯上,给淡色的丝与线所娓娓道来的秋日清景之上,留下了令人不愉快的棕红色痕迹。
老伯爵似乎无法正常的说出完整的句子,完全依靠站在一旁的,一位一脸不耐烦神色的中年男子的“翻译”,才能将对话顺利的进行下去—
西恩—尼古拉斯男爵—这位发福的,有些脱发的中年人头顶只勉强和他叔父的靠背椅平齐,黝黑的面庞上一对细小的眼睛被脸上的脂肪挤压成两道细缝,棕色的眼球滴溜溜的止不住的乱转的—尽管他自称是尼古拉斯家族爵位和财产的正统继承人,但他怎么看来都像是一位从戏剧里蹦出来的黑心商人的样子,完全没能继承他叔父那来自先祖迪里斯—尼古拉斯军团长那高大而修长的身材,和坚毅如矗立在崇高之门前的英雄雕像般的,和黎明之战的英雄骑士长的血脉相配的俊朗容貌。
获得“钥匙”—调动储存在皇家图书馆的,年份更加久远的犯罪记录档案的,带有尼古拉斯伯爵签字的许可书花费了比肖恩想象中更长的时间—它们中的绝大部分浪费在与西恩男爵意图附庸风雅,但实则错漏百出的,关于开拓时代艺术品的闲谈之中—期间老伯爵休息了三次,并折断了一支羽毛笔,才将十几个并列在一起的尊贵名字完整的写在那有些发黄的“许可文卷”之上—西恩-尼古拉斯男爵已不耐烦的离开,去享受他三十四年来从未缺席的,由蛋糕,甜酒和烤肉组成的下午茶派对—
但这也许正是这位老人所等待的机会—那一对混浊的,仿佛被一层白雾覆盖的眼球突然闪过一缕亮光,如同枯枝般干瘦的右手死死抓住了肖恩的衣袖—力气大到几乎不像位老人,倒像是战马被流失射中,失去平衡的骑士试图抓住坐骑的缰绳一般—老人脸颊已经干瘪,嘴唇吃力的蠕动着—肖恩几乎可以从失去全部牙齿,宛若一个黑窟窿的嘴巴里,闻到腐败和死亡的臭味—
“去找—管理员—杰恩-尼格雷”老伯爵的肺部和喉咙嗬嗬作响,仿佛每说一个单字,都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小心—西恩—风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