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赭石花—很遗憾,尽管这种植物在黑魔法的制作书籍和配方上频频出现,可谓是大名鼎鼎,但所有哪怕在最隐秘的黑市上流通的,都只是枯萎后晒干的花瓣和根茎粉末,我们这里只能借助银精灵典籍残本上的民俗传说,来一窥它可能的真实面目。
据传闻,这种植物生长在原初之暗—那颗气态黑色星球的碎片坠落后,原生植被枯萎,岩层都变成黑色的大地上,在“降临之日”后一个月的午夜就会开放出大朵的,花瓣质感如赭石般的黑色层叠状花朵,并在三天后凋谢。
花语—并没有人为这种诡异的植物赋予额外的意义,但在那本绘有银鹰标志的典籍上,讲述过它是不详和灾难的前兆。
节选自《刚泽尔的花香—众花谱》高精灵女侯爵,大奥术师菲奥娜·格雷厄姆著。
那件旧式的军服还是几天前的样子,尽管已经度过数十年的时光,但在残余的魔法灵光和主人的精心保养下,金线编织的,长剑刺穿桂叶的图案在阴暗的下水道中显得格外赫赫生辉—自从在雾月惨剧后,中央的影响力和权势逐渐在地方衰退和在这一代马西姆公爵的主持下与高精灵的《海森豪尔和平条约的签订》,这种充满进攻性的表示逐渐被废止,取而代之的,是亚恩海姆传统的,银色剑盾相交叉的军徽,这大概是那个男爵所说的,来自上代或上上代国王陛下的赏赐之一—但问题不在这里,而是明明尸体已经腐烂到这个地步,这件军服除了沾染了少许污泥和血水,其余都与肖恩在旅店里见到的样子别无二致。
肖恩用力地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尸体腐烂的恶臭和垃圾发酵的酸味直冲鼻腔,但常见的几种处理尸体的化学试剂特别的气味却不包含在内—当然,也有万里无一的可能,譬如这家赌场的老板掌握了某种失传的药剂配方,或某种极遗秘的黑暗秘术之类,但唯独没有这件旧军服能幸免于难的理由—要知道,那只是能够避免污损和虫蛀的,普通水准的魔法防护回路而已。
总之,身为资深赌徒的,和理查—亚当斯非常相似的男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前就死在了赌场打手的手上,但却披着肖恩在昨天还见过的,披在某位伯爵身上的军衣—毫无疑问,这是几乎无法理解的现实—理查死于打手的拳头下这一点倒算不上古怪,要知道赌场和赌客,本来就是近似与织网的蜘蛛和误入陷阱的飞虫一般的关系—但即便没有钟表的嘀嗒声也会流逝的时间,不会给予一个人和他的衣服以不平等的待遇—这简直就是时间和空间发生某种奇怪扭曲的,近乎光怪陆离的场景。
但肖恩并没有感到迷惑,相反,一抹了然的微笑在他的嘴角边浮现—自从在边境城那个不知为何人所雇佣的男人在某次任务中诡异地失踪,附着在他身上的魔法印记也诡秘的消失后,难以理解的怪异事件就一件接一件的,层出不穷的降临在自己的身边,而且伴随着接近王都而愈发的密集—这意味着他已经非常接近制造了这一系列诡异与灾害的“大漩涡”的中心—一个强大到能让空间与时间的法则都发生扭转的“黑暗力量的根源”—我们的奥术师先生还没有忘记那个虚弱异常的秘密之子和他胸口处的缺失—与不知去向的,象征隐秘与智慧的黑暗圣物“灰天平”有关的线索的艰难探索,其散发着胜利芳香的果实很可能近在眼前了。
接下来,就是回到酒馆的二层,在那个破旧但能看到已经开始变成漆黑一片的夜空的房间,和那位坏脾气的骑士小姐交换已知的情报了吧—肖恩这么想着,袖子下的右手比划出一个古老但简单的手势,切断了某个复杂的束缚奥术与自己的精神海之间的联系—虽然还很在意为什么一个血脉微弱,沦落到成为黑赌场打手的山地巨魔血脉术士,一个看上去脑子并不好使,也难于操纵的小人物为何会与事件的主根之一发生纠缠,但他非常清楚,一旦与黑暗圣物有着哪怕再微弱的联系的事情,就很难再用正常的逻辑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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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亲爱的小姐,想必,最近在您的周围,一定有什么不合乎常理的事情在发生着。”
“是的,的确不正常—看来您的确很有自知之明啊—那么可不可以不要再尾随我了,这位亲爱的—呃,小丑先生?”
“我是一位周游四方的吟游诗人,女士”以与矮胖身形不符的敏捷步伐,紧紧跟在迈着骑士们大步流星的步伐的妮蕾小姐身后的,是一个身着用色大胆,缀着大量颜色各异的花边作为装饰的紧身衣,被图案夸张的油彩覆盖了半张肥胖的面孔,看不出具体年纪的男人“吟游诗人马丁-肖尔斯,我曾在边境城与您有过一面之缘—”男人拉了拉红橙条纹相间的宽大荷叶领上的皱褶,摘下了头上的丝绒礼帽,宽阔的脸上满是让人难以拒绝的温和笑容“这是珀莱科斯风格的服饰,来自一个热情洋溢,崇尚表现自我的时代—而我,一个不成器的聆听者和演奏者,也有幸参与其中—”
“好了好了,这里不是王家艺术学院的历史教室,我也不是蹩脚到需要您这位教授先生,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后,讨要作业本的学生—”在与肖恩进行言辞上的争斗中愈发博学和牙尖齿利的妮蕾女士眯起了眼睛—通常来说,这是象征着能挥舞重型金属盾牌的有力臂膀,驱动着小巧但充满力量的拳头即将陷进某人面孔中的,极度危险的信号—当然,如果近卫骑士小姐的确把肖恩不要使用暴力从而招惹麻烦的嘱托抛诸脑后的话,就一定会很快的发生“您已经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后足足俩个街区,想必您一定有合理的解释吧,这位—先生。”
“这也是为了谨慎起见,要知道,我必须确认您那位凶恶的男伴确实不在身边”明明是一年之中最为寒冷的冬之月,这个男人却不住的用一块小巧的白色蕾丝手帕擦着额头和两颊上的汗水,很快便让那块精美的织物染上了淡淡的黄色“我忘不了那记伴随着从未见识过的蓝色光芒,让我的肩膀至今都隐隐作痛的比格拜惩戒拳”男人的脸上露出了某种交杂着后怕和庆幸的复杂表情“更何况,他正是导致您的生活变的不再正常,甚至充满怪异和危险源头,而这一点,我觉得您的感受,一定比我来的深刻。”男人重新戴上了礼帽,只露出一只灰色的,让人感觉有点毛骨悚然的左眼,紧紧的盯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女士那棕色的双眸。
“他可是拯救了我和—不,我的性命,像我这种普通的乡下姑娘,还有什么比性命更宝贵的东西?”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您比我更清楚,这位女士”
“一派胡言”妮蕾的脑海中,某个留着干练灰色短发,爽朗的笑着的身影一闪而过,她抬起头,似乎打算从斜上方的空气中呼唤着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头,以愤怒中掩饰不住惊慌的目光向下方望去。
—但眼前突然没有那个衣着夸张的,自称吟游诗人的男人的身影—她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但那个男人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她眼中,只有市场夜晚的火光倒映在她眼睛中模糊的红色影子,周围行人嘈杂的脚步声和商贩叫卖的,属于夜晚独有的喧嚣让步伐有些摇摇晃晃的她仿佛如梦初醒。
“必须告诉那个讨厌的家伙,关于那个奇怪酒馆老板的见闻,还有这奇怪过头的事情”这样的念头驱使着她迈着僵硬不堪的步伐,有些勉强的向着酒馆所在的,相较之下显得冷清而凋敝的街区走去。
在她的身后,浮现出一个浅蓝色的身姿,她半透明的面孔在照亮奥洛斯科居民夜生活的橘红色灯火中显得有些影影绰绰,嘴唇蠕动了几下的她,最终没能说出什么,但遮掩不住的,是她脸上满溢的担忧—她伸出手,似乎要抓住什么,但最终还是跟随上了妮蕾匆匆离开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