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对普通人而言,并没有丝毫被了解的必要—他们只要知道英雄又一次拯救城市于灾厄与水火,并幸福而无知的生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选自《并非传奇》玛尼-亨赛特先生的挚友游侠奥莉曼塔最后的遗言,由整齐的高精灵文字书写。
至高宫克拉利姆,北地之冠冕奥洛斯科的心脏,刚刚加冕两年的年轻国王凯撒-罗曼诺尔第一次感觉冬之冕是如此的让人如坐针毡—这由宝贵的,魔力矿伴生的罕见的苍凛之赐,一种罕见的,可以自由调节温度的矿石雕刻而成的,号称传承了四百年的宝座,实际上是遗失在雾月惨剧之后,由王室工匠精心还原的复制品—他并非是处理政务的新手—自从沃尔玛四世在那场可怕的灾难后陷入了间歇性的癫狂症,总是徘徊在至高宫夜间黑暗冰冷的走廊,念叨着些不知名的疯话—不得由各位公爵辅佐年仅16岁的王子殿下处理政务长达十一年之久—面对着从未料想过的,堪比雾月之年的,尸体从坟墓中爬出,混乱但有目的性的袭击活人的灾难—
面对着沙盘上活尸们的涌潮正在形成的歪歪扭扭的扇面,这位一直充满自信的年轻人的脸上如同豪雨将至的天空般布满阴霾—崔瓦克—殷度奥尔,凯撒陛下最为信任的,年仅32岁的宫廷长官担忧的望着这位从孩提时代,自己就陪伴与身侧的陛下,嘴边的线条扭动了几下,但最终还是欲言又止—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位刚刚继位,就给予了权势滔天的马西姆公爵和团结在他手下的,他父亲时代的宫廷贵族们沉重的一击,几乎把前者完全赶出了权力中心的年轻人,越是面色严肃,就思考的越为专注而集中的习惯—但并非所有的侍者,也不被允许如此了解国王—一位连滚带爬的,最终在大殿前的台阶上狠狠的摔了一跤的侍者发出的嘈杂声音,打断了凯撒一世的沉思,让他皱起粗厚的金色眉毛—据说,这是传承了那个荫庇在浮空城下,曾经繁荣,但如今连名字都失落了的帝国血统的象征—但私下里,我们的凯撒陛下从不以此为傲—连历史书上的残砖片瓦都无一留存的帝国,要比繁星与众神的传说还要虚幻无所依托
从那即使忍受着膝盖处的剧痛,也要保持着端正的半跪姿势的年轻侍者有些发颤的声音中得到的事实,即使是眉头紧簇的凯撒一世陛下,也惊讶的嘴巴微张,甚至忘记宣布对于在至高殿上喧闹理应给予的惩处—
灾难突如其来,又消逝的毫无预兆—那些或挥舞着占满鲜血和人体残片的双手,或穿盔带甲,带着剑盾或长矛,将苍白腐烂的脸孔遮蔽在全覆式头盔的阴影之下的死者,如突然承受不住身上衣物或甲胄的重量一般纷纷瘫倒,并在阳光下迅速的腐坏,无法忍受的恶臭招来了苍蝇和其他食腐昆虫鬼祟的身影—但劫后余生的人们,却在这种乱葬岗一般的场景中热情相拥—不分衣衫褴褛不整或绸缎绫罗,皮肤粗糙黝黑或白皙鲜嫩,头顶寸草不生或白发苍苍—似乎在这一刻,他们失去名为地位,性别与年龄的界限,纵情分享着死里逃生的喜悦,和失去亲人的悲伤—直到羞愧感唆使着混杂在人群中的卫兵们终于意识到已经被自己丢开到一边的职责,开始高声呼喊着,努力分开人群,试图恢复差一点就崩溃殆尽的城市秩序—只是面对泪水与笑容绽放如春天的向阳花一般的人群,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好的效果。
人们似乎沉浸与欢喜与悲伤肤浅但浓厚的泡沫,没人关心其下麦酒中的苦涩—拯救了他们的英雄们正在经历着怎样的,精神或精神上的地狱,更是无人知晓的,更加不会出现在故事书与传奇话本上的篇章了。
奈尔现在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骑士队长小姐使用长剑招架守护者的气刃这一勇敢的行为招致了意料之外的严重后果—即使是白银精灵的工艺,由大奥术师仿制的宝剑,也无法承受来自白银时代巨人的全力一击—闪着银光的剑刃从中间折断,刺进了她右腹部偏上的位置—一摊触目惊心的黑色浸染了背后的土地,似乎象征着肝脏已经被前后贯穿的事实—躺在一边的妮蕾小姐的伤势倒是没有那么严重,尽管断了好几根骨头还失去了不少的血,但是刚泽尔的孩子们远比肖恩世界的表亲们来的坚韧的多—反而是在试图爬到她的队长身边时留下的,被砂土和岩石割裂的伤口倒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虽然伤口已经包扎完毕,但过于虚弱的她似乎发不出声音,只能侧卧着,向我们的奥术师先生投来求助的目光—那是悲伤,痛苦与恳求编织而成的,让肖恩第一次不敢面对这个坏脾气的,从不服输的姑娘—无论是高深的神秘知识,还是深不可测的,还环绕在肖恩周身没有散去的奥能,都与治愈和复苏的领域毫不相干—肖恩下意识摸向腰间—理所当然的,没有冒险者们一定会配置的,整齐的瓶子并列于其中的药剂包那粗糙中带着一点坚硬的触感—肖恩摇了摇头,望着那充满希翼的光被失望的黯淡取代—即使在面对守护者也没有感受到的,无能为力的悲痛感受索扰在心头。
一声痛苦的呻吟响起—我们的骑士长小姐似乎终于醒了过来,看着靠在在自己身边的妮蕾,和蹲在一旁,俯视着自己的肖恩—虽然身形,发色和瞳孔已经不同以往,但斥候出身的女士,绝不会认错曾经并肩战斗的同伴—布满血污的脸上勉强绽开笑容“我们赢了吗?”
“赢了,尸体们将继续在坟墓里安眠”肖恩突然感觉嗓子中有什么哽咽着“你是王国的英雄。”
“真好”明明血液和生命都几乎流尽,我们的骑士小姐还在微笑着“知道么,我一直梦想着,能披上银色的铠甲,乘坐最雄壮的战马,接受夹道相迎的人们的欢呼与投过来的花束”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似乎这些缓慢而轻柔的话语,要耗尽她全身的力气一般“我一度非常不喜欢现在的工作,不喜欢到都忘记了笑的方法和样子,肖恩—”她咳出的鲜红,甚至让肖恩没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以名字称呼自己“在那个化身为精灵的梦境中,我所感受的陌生的,灼热又心中发痒的感受—到底是什么?”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发出声音的骑士小姐,那双眸子里的目光越发的黯淡失色。
“我不知道到,亲爱的奈尔女士”肖恩站起身—高大而健壮的身体遮蔽了日光—他坚定的摇了摇头,浅蓝之心柔和的浅蓝色从指缝中漏出,光芒越发夺目—“只有你自己,才能找到正确的答案”。
“它可能会赐予你无法想象的奇迹”—而现在正是需要奇迹之时—浅蓝色的柔和光芒缠绕而上,一个蓝色的女性的身影逐渐脱离占满尘土与血迹的身体,逐渐变的凝实而清晰,浅蓝的能量仿佛遵循着某个意志一般缓缓的流动,仔细的勾勒出熟识的五官的陇廓—高高的编织起来的马尾,闪烁着不再是黯淡的灰,而是光彩夺目的银芒—银色带着繁杂花纹的甲胄勾勒出女性柔和的线条—名为奈尔的肉体已经死去,但她的梦想与灵魂却宛若重获新生—覆盖了半透明的灵体的,是浅蓝色的,带着甲胄的手,似乎想抚摸一下肖恩的脸庞,却又似乎不好意思的缩了回去—可以看到,那一向冰冷的面容上,从未见过的温暖笑容绽放如花朵。
于是肖恩也笑了—这货真价实的奇迹似乎让他如释重负—
“欢迎回来,骑士小姐,看来死者的国度距离迎来一位勇敢的守护者女士,还是早了些,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