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最艰难的状况,并不是在两条或者更多的道路中选择一条时感受到的迷茫与困惑,而是唯一的前路黯淡无光,而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选自迈恩帝国初代皇帝,于群星陨落之年在加冕仪式上的演讲
女骑士长和她的下属们,看来是遇到了相当了不得的情况。
从灵魂中感受到的,杂乱无章的震荡扰乱着因为头痛而跳跃着的神经和逐渐变的有些烦躁的情绪—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骑士们虽然还是对这位身份可疑的奥术师存在一定的戒备,但是此时,在严酷的训练中学习到的知识,又或者说是某种成功养成了的习惯占据了上风—现在,这些小伙子和姑娘们正无师自通的,敲击着临时赶制的,缩水版本的通讯水晶。他们似乎是把它当某种做安装在肖恩脑袋内部的电铃按钮—事实证明,如果不害怕法师大发雷霆,或者干脆断开和魔力的联系,翘工不干的风险的话,这确实是相当有效的手段,这成功打消了肖恩打算慢一点走着,顺便消化下肚子里食物的打算,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如果不是施法者等级和法术构型的不足,他甚至都打算使用疾风行进,甚至是时空之门之类的法术来着。
“普通人往往把奥术师当做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只有我们,才对自己的孱弱和渺小有着尚显浅薄的了解,记住,敬畏奥术,敬畏知识。”除了少数急不可待的玩家,大多数在《伊甸》中选择奥术道路的玩家,往往都对这句来自于光荣的奥术时代的训诫印象深刻,也让现在的肖恩感同身受,每当遇到明显非自然的,带有神秘力量痕迹的造物,人们除了逃跑或警惕以外得第一念头,往往都是寻找奥术师,或者其他拥有神秘力量的施法者,殊不知对方也有着知识和能力的界限,也有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刻。
就比如现在。
呈现在因为着急赶路,而显得有些气喘吁吁的肖恩面前的,是比突兀的杉树聚集地更加不自然的景象—准确的说,人工的痕迹已经明显到无法忽视,这里的树木明显比周边更加高大,却紧紧的将根部聚拢在一起,直到让人仰视到脖子发酸的位置才得以分开,仿佛是一棵树,舒展着他带有纹路的身体和庞大的根须,而在这些根须的中央,比迈恩白金殿堂的卫兵们聚集的更紧的,棕色的树木们,似乎在供卫着他们的王,而仅有的,可供不能飞行或穿梭在数十米高的树干间的生物通行的道路,就在国王的王座之下的,一个巨大的豁口之中。即使是已经升起的太阳的灿烂光芒,也不可能穿透厚实的由树干和在这冬季反常的,并不稀疏的叶子组成的铠甲,这条路上似乎也缺乏其他光源,显得格外阴森和恐怖。
“现在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们,这是属于某支精灵的,由自然魔法力量塑造的圣地”突如其来的,被奥术增幅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很明显吓了骑士们一跳—倒不是说我们的奥术师先生在讲话的同时,还能分心去观察每一个人情绪变化带来的微弱波动,而是那些在他脑子里振响的“电铃”们都几乎在一瞬间戛然而止“之前还存在因为是使用某些自然圣物而遗留下的某种奇迹的可能性,但是哪怕是催化而成的森林,树木和其他植物也应当保持着较为自然的形态,而现在—”这一点,似乎并不需要肖恩来强调,毕竟,在树根下部,道路入口的地方,树枝们形成了一到优雅的,有着别致的艺术气息的拱门,上边还带有发着点点光芒的,绿色的魔法纹路和字体华丽的文字—就算肖恩前世拥有任何资深法师都应具备的见多识广,熟习各种文字,甚至包括被称为力量符文的龙语—这本身就是一种相当高级的特殊施法手段—他也不知道这到底属于那支精灵,不过,考虑到这里所处的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眼前这片森林远比普通的精灵圣地更大的规模,肖恩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结论。
“请等一下,奥术师”突然的发言,打断了肖恩的话语和思绪,有些不满的他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却以外看到的,是一张还带着难以察觉的恼怒神色的棕发少女的脸庞,这也让某位同样心怀疑问的某位灰发少女把即将出口的话语咽了下去“请先解释一下,圣地和我们继续前进—我说的是假如的话,到底有什么危险和需要注意的地方呢?”
“不能操之过急么”虽然仍然怀揣着不死者随时可能扩散的焦急心情但对方的意见也不无道理,盲目的进入某个未知的,存在神秘力量的场所的举动即使对有着无限生命的玩家也是大忌—肖恩叹了口气,双手手掌向下轻轻地摆动,示意周围的骑士们坐下并保持安静,很快,迷惑而茫然的眼神聚焦了站在某个树桩子上的奥术师“看来,要从一开始讲起了”肖恩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着“众所周知,所有的精灵都起源于曾经的白银精灵,他们,是最后的神之眷族——”
无论多么豪华的宫殿,都有老鼠和蟑螂能够生存的地方。
更何况这里是比任何宫殿都要巨大的,亚恩海姆的王都—奥洛思科,在古代通用语中,指的是极北之地的冠冕—在终亡会的黑暗秩序横扫大半个刚泽尔时,只有这些仿佛被遗弃了的苦寒之地接纳了这些不愿屈服于黑暗和腐朽的曾经的山民们。而他们,就是亚恩海姆被蔑称为“北地蛮人”的亚恩海姆居民的光荣的祖先,他们在草原和沼泽间建立了城市,并把这片土地,逐渐开拓为丰饶的平原—如今,即使收复了自己更加温暖且富饶的家乡,奥洛斯科也是这个国家绝对的政治和经济中心,即使在十几年前,恶魔的火舌几乎席卷了这座光荣的城市,但是现在的奥洛斯科,仍然有着可以满足王室,和掌握整个国家命脉的大人物们的繁华与舒适。
不过,如卡尼-巴巴彼尔这般老鼠和蟑螂一样的小人物,几乎对这个城市的美丽以及悠久的历史一无所知,要知道虽然传承着不知道来自多少代提前的,来自某个贵族家庭的,引以为傲的姓氏,但他是一个不能更加典型的,出生在城市被遗忘的角落的“小臭虫”,几乎没有受过什么教育,没有技能,又好吃懒做,只能靠乞讨,扒窃和翻垃圾卫生—简而言之,就是这个城市的寄生虫。不过,卡尼觉得这不能怪他,无论是谁,如果有着一个靠扒窃为生,只会喝酒和殴打孩子的父亲,和身为三流的妓女,只擅长一些贫民窟特有的骂人话的母亲作为仅有的亲人们的话,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生长得像个漂漂亮亮的人—而且,至少是现在,他还是在试图依靠自己的力气来挣钱,要知道,并不是每个流浪汉一早在自己的床铺—准确的来说,就是一团烂棉絮和破布混合在一起—醒来时,都有机会立即被面前的某位先生委派一份工作,虽然那个先生穿着明显不属于这个地区居民的漂亮裤子和鞋子,而且被一件和他格格不入的发臭斗篷挡住了大半张脸这一点有些可疑,不过,“臭虫”们可没有挑三拣四的机会,而且那位先生的报酬出乎意料的丰厚,足以让他妄想起一顿丰盛的午餐,加上一件整洁的,没有太多补丁的“新衣服”—当然,大概率是来自某位小贼的赃物。
在这些令人兴奋的胡思乱想的帮助下,即使并没有鞋子和袜子阻挡来自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的疼痛,他的脚步都似乎轻快了许多。
最终,在三次绊倒,一次差点被狗咬到之后,他终于到达了那位先生吩咐的,一条被烂泥和垃圾所围绕的小巷,他一边东张西望—要知道,不远处,就是臭虫们禁止踏入的,城市华贵而清洁的部分—一边紧紧的抱住怀里那只被委托一定要送到的,可疑的,被严密包裹着的,巨大的陶土瓶子,很快,在那扇破烂的木门之后,一个全身笼罩在肮脏斗篷的阴影下的,矮小的男人接过了瓶子,慷慨而诚实的支付了许诺的报酬,被刮花了的,带有汗水和某种奇怪腥臭气味的制式银币在太阳下反射的光芒几乎闪花了卡尼的眼睛,以至于他并没有注意到,从瓶子被摔裂的小小缺口中,有一些黑色的液体滴在了他的胳膊上。
而人们再次见到这位幸运儿先生,则大约是在太阳几乎落下,街边的商店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这些城市的卫兵们,正在打捞起某具蜷缩在污水沟里的尸体—这些发臭的水沟,是连接着整个地下的排污系统的,不可或缺的地上部分—,虽然畸形的,几乎变成树枝一般的左臂吓坏了许多围观的孩子和太太们,但是城市的卫士兼职清道夫们早就司空见惯—某位不小心被潜伏在贫民窟里的邪教徒抓住后,被用于某种魔法实验的,可怜的先生—至于凶手是谁,我们的士兵根本懒得去管,毕竟,他们的巡逻时间差不多要结束,而且,自从雾月惨剧之后,零星的邪教徒就像蟑螂一样难以彻底消灭—至于可怜的卡尼,则被抬到路边不碍事的地方,盖上一张草席,等待夜晚经过的收尸人带他去乱坟岗,迎接他最后安眠的地方—当然,并不会配有奢侈的单人坟头,更不会有刻着名字的墓碑—毕竟,没有人会在意蟑螂和老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