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韩正一时愣住,又问道:“就这么简单?!”
这时,袖语姑娘忽然笑道:“韩大人,对你来说,或许进宫如同家常小事,不过对我等江湖人来说,却是一道难闯的修罗鬼门,毕竟我等也不是最近那闹的沸沸扬扬的悲骨画人之流,更没有林浪夫和聂云煞那样的通天本领!”
韩正沉吟片刻后点点头,再问:“实也不难,二位想何时入宫?”
袖语偏头看向呼哧喝刹,只听他说:“今夜酉时,悲骨画人与秦夜灞桥决战之刻,就是我二人进宫之时!”
“好吧,一言为定!”韩正点点头,不再说话。
“桀桀……韩大人放心,事成之后,你我便是陌路人,井水不犯河水!”说话间,呼哧喝刹已领着袖语跃出船坞,踩着湖水翩然离去……
“乒铃乓啷”
韩正咬牙切齿忍耐许久,见人影远去没了声音,抬脚就将方桌酒具踢翻在地。
迷雾之中,呼哧喝刹远远地看着大发雷霆的韩正,冷冷一笑,道:“天下当真狗官都是一丘一壑,袖语,将韩正的千官集录手抄一份,密信送给巡天宗政——司神雨!”
“掌门,你不是说……”袖语一时顿住。
“放过他?”呼哧喝刹冷笑道:“非我违背誓言,杀他无需我动手!”
“是,掌门!”想了想,袖语又问道:“掌门,你说悲骨画人与秦夜一战,可能谁胜谁负?”
呼哧喝刹沉思片刻后,说:“比起胜负,我更好奇的是,悲骨画人为何会挑战秦夜。”
袖语一时愣住,立马说道:“近年来,悲骨画人因挑战武林各大高手在江湖中声名鹊起,秦夜虽然官居大内,但是毕竟出身江湖,又是剑中高手,悲骨画人挑战他,应该也在情理之中吧?”
“或许吧……”呼哧喝刹长叹了一口气,又道:“可是两人都是只有半只脚在江湖的人,又有这样的关系,拼死相搏,当真让人捉摸不透;也不知他是为了什么,莫非就为了出剑立威!”
……
长安城东,有石桥名曰灞桥,桥边筑堤数里,种柳万株,因柳有辟邪之意,此处又是临水送别之处,故而此处也是长安一景,只可惜景色虽美,却有些四野荒凉。
若换了平时,此时黄昏近夜,早已没了游人,但此时杨柳依依的堤岸上却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江湖人,他们在等,等一场武林中少有的决斗……
长堤远处,司神雨掀开马车的帘子,偏头远远地看了看两岸拥挤嘈杂的人群,又看了看杨柳帘幕后那空无一人的灞桥,轻叹一声道:“果然还是他最了解。”
说罢,她放下帘子,吩咐了一句:“回城,直接进宫!”
“是,大人!”
伴着一声马嘶,马车便调转方向,往长安城中疾驰而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小苍山上,门山的残雪早已化尽,枝丫上冒出的嫩芽将整个大空寺映照在一片新生的气息中,可惜此刻已到了黄昏,美景不在,亦正如此时黄昏垂暮般的苦厄神僧。
他身上盖了一件青色僧袍,坐在轮椅上,被缘妙大师亲自推到了廊前。缘妙大师看了看自从问询林浪夫死后,忽然就仿佛行将朽木般的师傅,犹豫片刻后,还是躬身下去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师傅,白诺城化名悲骨画人已经对秦夜发出了战贴,就在今夜酉时、长安灞桥。”
双眸如海的苦厄神僧却并未有一丝波澜,沉默些许后,他只是叹了一句:“这些执念不悟的人啊,早晚都在劫难逃!却不知那幽冥钟上,还能刻下多少姓名。”
语毕,他缓缓抬起苍老颤抖的右手,轻轻一捏,一片廊下的枯叶便飞旋起来,被他抓在手中,随即只见他双指用力,那枯叶瞬间被弹出,快如暗器般向高空掠去,登时只听“咚嗡”的一声,一道幽冥钟声瞬间穿透山门、响彻夜空……
大空寺众弟子,不管此刻是在打坐冥想还是在打扫出尘,都立时停下手中动作,对着钟声传来的方向,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不昧因果!”
……
长安城,富贵繁华,红尘浊浊!
美者颜如玉,画眉青似墨;梦萝宫中,萧临晨纯衣纁袡,对镜梳妆,她面带娇羞,嘴角含笑,双唇微微一抿,金花胭脂便将她的双唇点缀的娇艳欲滴,简直比花更艳、比火更热。
妆毕,她对着铜镜嫣然一笑,渡波千万里,饮风啖露十四载,花开在今宵!
不过,今夜无比庄重虔诚的亦不只是她一人,还有白诺城。
沐浴之后,白诺城将奠乙剑又认真地擦拭了一遍,接着他双指轻弹剑身,剑音嗡鸣回响,不绝于耳。
随后他自己也换上了一身雪白的衣裳,白的一尘不染,白的如云似雪,远远看去,真像一只仙鹤孤立,他纵身飞起,乘着夜风离开留园,飘然向皇宫方向掠去;此时红尘在下,苍穹在上,剑还藏在鞘中,杀气却已经冲破暗夜,直贯云霄,他忍不住抬头望了望……
夜,凉凉的夜,凉得像水像冰像人心!
月,猩红的月,红得像花像火像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