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好似压抑着哀思和愁绪的容颜!
顾惜颜一身单薄衣衫撑着一叶扁舟穿行在波涛汹涌的碧怒江中,如逆风翱翔的雨燕。稍过些许,江上清风骤冷,两岸景色荣枯斗转,顾惜颜抬首望去,只见那江水急转临瀑的尽头,一座好似环抱的黑色寒山高耸在这细雨蒙蒙、昏昏暗暗的天地间……
这连绵环抱的山峰,如手掌微曲,五指探天,“掌心”的位置,是一片偌大的湖泊,湖泊与外面的碧怒江暗渠勾连,却无船道可以穿行。
所谓睹物思人,顾惜颜的心,一瞬间就如云一般柔软!
小舟上系着麻绳,竹竿穿绳而过,便如定海之柱,将小舟定在了江中。顾惜颜曲身提起一个被白布覆盖的青竹篮子,双脚在小舟上轻轻一跺,身子便如飞鸟般向山中掠去。
双眼在被缘觉和尚毁掉的双圣遗迹上凝住了片刻,身子便继续下坠,错过那块突出的青石,又错过一株已经枯死的崖松,刚过两丈,顾惜颜忽然从腰间抽出一口宝剑插进身前的悬崖绝壁中……
“当当当……”
宝剑在悬崖上撕拉出连片的火花,顾惜颜的下坠之势也忽然慢了下来,如此又过五六丈远,顾惜颜猛地将宝剑插入绝壁中,剑身瞬间弯曲,紧接着又豁然弹起,顾惜颜借势飞跃而起,对着对面绝壁一块三四丈巨大的青色巨石便推出一掌。
掌风看似飘渺轻柔,可落在那巨石上,巨石却瞬间就化作了齑粉,随即一股冷风登时呼啸涌出,卷出一股潮气,原来那青石背后是一个偌大的洞窟。
顾惜颜顺势跳在洞口,手指并拢,飞速点出两指,随即只见两条好似流星刮过洞窟的石壁,火花四溅,紧接着几个镶嵌在石壁上的青铜古灯瞬间被点亮,原来这是一个深有四五丈的巨大洞窟石室。
石室中,石桌石凳,石床石碗样样齐备,只是多年无人照看,早已蒙尘。石室中央是一个突起的孤坟,孤坟前并列插着两块墓碑——
左边那碑上写:“慈母西门柔之墓!”
右边那碑上书:“慈父拜惊仑之墓!”
左下角又有一列落款小字:“爱女西门浅雪,立!”
暮暮朝朝,岁岁年年,石碑上早已落满了灰尘长出了藤蔓野草;顾惜颜认真地清理干净后,才从那青竹篮子里取出一个包裹,除了香蜡纸钱就是那本几经转折的《瞻察善恶业报经》。
青烟如绪,顾惜颜一边将钱纸投入火中,一边轻轻地说:“父亲,林浪夫死了,就在几天前,他死在了聂云刹的刀下,女儿专程来告诉你,你可以安息了,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她的声音在石室中穿梭回荡,久久不绝……
“你早就知道了吧?”
自从文四几人退了出去,整个房间就静得可怕,过了许久,呼哧喝刹才端了一张凳子,坐在候星魁的床边,问道。
躺在床上的候星魁,一脸苍白,毫无血色,仍旧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呼哧喝刹帮他将被子拉了拉,再问。
候星魁的嘴角勾着浅笑,说:“从缘明大师来祭奠戴相南,你说与佛无缘以后不久。”
呼哧喝刹默然低头,盯着候星魁,再问:“为什么?”
“呵呵,看看上面那一屋子的书籍,就知道世人藏了多少秘密,这暗影楼里的人更是如此;所以,只要不是恶心怀着阴谋诡计而故意隐瞒,秘密再多,也没有关系。”
说着说着,候星魁突然笑了,如同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他说:“而且,是我把你带进了暗影楼,按照这里的规矩,我就是你的接引师傅,你就是我的后继门徒!”
呼哧喝刹忽然心中一蹙,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师傅缘觉和尚。缘觉和尚舍命救他于琴川剑派,又教养他足足六年,可是直到临死之际,他也未能丝毫报答缘觉和尚的救命和教养之恩,此时再看看躺在床上的候星魁,一时间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低声说道:“多谢候老!你只管放心养伤,别做他想,至于齐鱼侯暗中偷袭你带走柳明旗的仇,就交给我来处理。那条残舌断臂的恶犬,我也一定会把他抓回来的!”
说着,便走出了屋子,又对门外的文四等人吩咐几句,便带着袖语上路,往长安方向纵马奔去……
因为来去匆匆,所以白诺城并未提前告知任何人。等他放下缰绳,刚一入城却发现整个长安仿佛一夜之间变了颜色,静,对,忽然安静了许多。
以前此起彼伏的热闹叫卖声,和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人流,仿佛突然谨慎小心了许多,即便偶尔三五成群围在一团,也只是低声细语,不敢大声说出口。
白诺城彻耳倾听,大多数开口都说了一句话:“你也听说了吧,剑圣林前辈战死了!”紧接着便是一声:“嘘,这事说不得……”
这话说得小心翼翼,仿佛怕召来祸事,白诺城惊奇不解,便将一个刚刚结束“密谈”的中年人拉进了巷子,剑已出鞘,那汉子文文弱弱,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求饶:“哎呀,大……大侠,你我并无仇怨,你这是为何啊?”
白诺城见他吓得体若筛糠、脸色惨白,便安抚道:“你不必慌张,我不过想一件事,最近长安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为何这般光景?”
那汉子原本以为白诺城是拦路打劫的悍匪,如今一听,顿觉心神巨松,连忙答道:“哦,有有,大侠说的是神秘高手悲骨画人挑战大内第一高手秦夜秦大人的事情吧?这事两天前就传开了……哎呀!”
宝剑忽然更近一步,喉尖已触及冰凉的寒刃,白诺城厉声喝问:“还敢装傻,谁问这个,我问的是剑圣陨落,为何长安百姓都如此战战兢兢,竟不敢高声议论?给我照实说。”
长剑抵颈,那汉子顿时吓得汗毛直立,连忙又说:“是是是,大侠有所不知,剑圣陨落,本是天大的消息,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的大人们好似下了禁言令,谁也不能高声宣扬议论,否则……”
说着话,那汉子忽然左顾右盼,许久后见周边无人,才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听说就在前日,东城的紫星剑派在门内为剑圣摆坛设灵,公开祭奠;可没想到,祭奠刚开始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大批杀神军就忽然涌入,据说整个紫星剑派和受邀前去的江湖人全被屠戮殆尽,真正是抄家灭门一个不留啊,所以,大家得了消息,谁还敢当众宣扬?”
“为什么?”白诺城垂下头,好似自言自语。
那汉子看了看白诺城怪异的神色,想了想又说道:“大家都说,估计是因为陛下跟剑圣前辈情同手足,一时受不了剑圣前辈战死的打击,所以就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提起。不过,这都是道听途说,也不知是真是假。”
“手足兄弟?怎样的人,会在自己的手足兄弟为自己战死后,不许人祭奠追思?”白诺城冷冷一笑,骂道:“什么情同手足,简直乱放狗屁!”
说着,还不等那汉子回过神来,白诺城手指微颤,一道剑气瞬间窜进他的身体,那汉子瞬间脑中轰鸣,四肢无力,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