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浅雪,如今的我,终能体会这样的情怀;不管千里万里,我寻他、念他、盼他、想他;管什么流言蜚语、世俗风化,说什么一言九鼎、儿女亲家,任什么江湖大义、青梅竹马,本姑娘只愿随他,做个贤妻良母,陪他海角天涯。呵呵,那时你来海角天涯寻我,看本姑娘能不能做个贤良淑德的温柔女子!”
白诺城缓缓放下信,薄薄的纸,却仿佛重若千钧,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心止不住的痛,似乎想要说话,却好像被人捏住了脖子,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突然一口血喷在了泛黄的信纸上……
那个想要做个贤良淑德的温柔女子,那个踩着芦花翩飞的女子,再不能回,失去的真的已经不能回头,再不能回头……
走廊上的翠儿听见屋里的桌椅登登直响,止不住好奇的回头看来,发现原来是白诺城撑着桌子的双臂不停地颤抖,猛烈地颤抖,泪水混着血水滴答落下,他却没说一句话。
翠儿有些害怕,却依旧壮着胆子轻声唤道:“白公子?”
白诺城紧闭着双眼,许久才舒缓了一口气,问道:“她在哪里?”
翠儿低下头,说道:“小姐说,她在只有你们知道的地方等你!”
白诺城睁开眼,点点头,是了,只有我们知道的地方,那是芦风细谷,那里有一座伊人水冢,那里埋着那个贤良淑德的温柔女子……
芦风细谷内,一片萧瑟,满眼尽是枯萎发黄的叶子和发黄的芦花,伊人水冢旁,顾惜颜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青色衣衫,迎风站立着,像一支青竹,像一棵杨柳。
站在柳琴溪的坟前,此时她的心中却只有一个人,一个男人,不知他什么时候来,来了会怎样?一个耳光?是了,自己若是他,应该下得了手,毕竟自己曾经给过他一记耳光;她的手中也只有一柄剑,伊人轻锋,这是名副其实的伊人轻锋,荀南子的话或许会骗人,但是剑不会,因为这柄剑现在真的很轻,而且越来越轻……
望着眼前这一片萧瑟的让人心凉的芦苇,顾惜颜心中烦闷,真想给它一把旺火,烧它个天昏地暗,烧它个轰轰烈烈,烧它个……重头再来……
渡明渊,傅青画满脸震惊的接过弟子送上来的情报,匆匆向山中奔去。叶郎雪此刻没有练剑,他就站在悬崖边,同样迎风傲立,山风呼啸,叶郎雪的双拳同样握得咯咯作响,剧烈地颤抖着。
傅青画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说道:“掌门,弟子们传来消息,说昆仑的青华二老在返回途中被燕英杀害,而顾惜颜小姐前段时间潜入了将心岛,带回了燕英的首级,她也被聂云煞打伤了,她……”
“你想说什么?”叶郎雪极少的打断了她的话,傅青画垂头说道:“上次前来求医的西门浅雪,很可能……可能就是顾惜颜小姐假扮的!”
叶郎雪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又问:“然后呢?”
傅青画知他平时稳重,如此说话,显然心中已是痛到了极点,却仍旧试探地开口问道:“要不要弟子亲自前去昆仑,跟她解释一下?”
叶郎雪突然转头看着她,沉默良久才说道:“你的时间很多吗?纵横剑法全都练成了?”
傅青画无言以对,只是垂头不语,叶郎雪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道:“天下要变了,好好练功吧,不要让我失望!”说罢,纵身便跃下悬崖,不知去向何处……
双目微阖的顾惜颜忽然睁开双眼,偏头看向远方,那里一条熟悉的人影正踩着枯萎的芦花飞速接近。接着,她双脚轻轻一点,也跟着飞了起来,踩在了一朵发黄的芦花上,顷刻间,两人便四目相对。
白诺城看着眼前这个倾国倾城的女人,思绪飞转,心乱如麻,面色却丝毫不变,开口即问道:“是你假扮的柳琴溪?”
顾惜颜点点头,说道:“是。”
“为何?”
“最苦不过相思,最恨不过负心人!你既是负心人,我便让你尝尽世间极苦!”
白诺城再问:“也是你化名西门浅雪,跟我一起去的将心岛?”
顾惜颜又点点头:“是。”
“为何?”
“就像你带回了白关的尸首,我取回了燕英的首级,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道理!”
白诺城沉默片刻,又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惜颜这次摇了摇头,道:“无话可说,唯有以命相搏!”
白诺城深吸一口气,说道:“拔剑吧!”
顾惜颜依言缓缓抽出伊人轻锋,白诺城则拔出了纵横剑。
望不到尽头的芦花花海上,一件青衫,一身玄衣,两道人影伴着刀剑交错的锵锵声和呼啸的东风,你追我赶,踩着芦花边飞边打。剑风荡起芦花,满目净是萧瑟和苍凉!但此时,比枯萎的芦花还要萧瑟苍凉的却是两人的剑法。
苍凉却不带杀气,不带杀意偏偏要以命相搏,不知道为了什么?似有非有的难以言明的愤怒,将来而未来的极有可能的背叛?
说不清闹不明,顷刻间两人全力使出一剑,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周遭的千丈芦苇顷刻间倒去大半;两人同时踩着芦花极速后退,血已洒落在发黄的芦花上,最后两人纷纷落了下去,接着两道剑气忽然从两人落下的地方冲出,就像是地府伸出的两柄巨大的镰刀,瞬间将周围的芦苇尽数隔断,乌泱泱倒了一大片,接着两人几乎同时跃出,两剑相对,直刺对方心口。
正在此万籁俱寂,一切归零之时,萧瑟苍凉的芦苇荡中忽然闪出一抹新春方有的绿色,那是坟头上长出的绿色藤蔓,藤蔓上迎风傲立的紫色花朵。
“他是她最爱的男人,她希望他活的更好,我已伤他太深,欠他太多,还有什么不能原谅,还有什么不能放下,还有什么可以惧怕?”
“她是她最亲近的朋友,她希望她过的更好,一切的恩怨只是因为友谊,我欠她太多,陪她太少,还有什么不能原谅,还有什么不能放下,此时死了岂不更好?”
伊人水冢上,两人的剑同时射出,射向坟头的两边,擦出一蓬耀眼的火花,照亮了震惊不已的两张脸,顷刻间两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都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