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夜雨,心中如堵的叶郎雪施展轻功在江上疾驰如风,两岸幽深的山崖密林里静的可怕,竟没有一丝声音,又转过一个河道急弯,突然被一条漆黑的如鬼魅的人影挡住了去路。夜雨中,那人站在一块凸出的礁石上,全身罩在一件宽大的斗篷下,看不清面容,瘦高的样子直像个夜叉。
耳边风声雨落,两人迎面独立,却静立不语……稍许,叶郎雪眉间微蹙,看了看来人,只见对方双拳握的咯咯作响,依旧不做声,率先道:“既不偷袭,便是同路人,如此便不闭遮掩形容,有什么话当面说。”
“呲呲”那人怪笑两声,松开拳头,拉下斗篷,咧着干瘪的嘴说,“叶掌门还真是健忘,这么快就把老朽忘记了”
“齐鱼候?!”叶郎雪略微一惊,他确实没想到齐鱼候竟然敢主动来找他,只冷笑两声:“怎么?下深夜拦路,莫非是要一雪前耻不成?”
齐鱼候面色难看,只摇摇头,说:“非也,叶掌门是聪明人,又与司神雨宗政交好,想必早已知道如今咱们共事一主,自然是友非敌,当初的种种不愉快,老夫也不再计较追究。况且,老夫在陛下面前不仅没有说过半句有损掌门的话,反而还以德报怨,大大的称赞了一翻叶掌门。”
“哦?如此说,在下是该摆酒设宴款待下咯?”叶郎雪冷笑出声。
齐鱼候亦笑道,“那倒不必,今日老夫主动追上下,是有三件事要办,第一件,便是想与下冰释前嫌,不再为敌;第二件,上面交代下来的事,想必下已然知道,今日老夫便是来送上副本文书,以供下提前观阅,也好让下提前做好筹谋打算;第三件,便是来道喜的。”说罢,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段竹筒便扔了过去,叶郎雪接过竹筒,打开一看,原来里面有两份公文,取出细看其文,神色顿时巨变……
同样的苍穹之下,另一方天地却是有风无雨,星空下是静谧安详的小城,城中是人声鼎沸的红尘。小城不远处一座普通的山顶上,树影婆娑里,只有司神雨、苏幼情和苦厄神僧三人并立,在沉默良久之后,苏幼情问:“司姑娘,如此算计,想必筹谋多年,为何详说如此,示于我等?”
司神雨深吸一口气,看着城中如繁星般的灯火,嘴角微翘却满目愁绪:“曾经我见过满天下这样的红尘男女、暖灯烟火,可是如今却已经只剩下民不聊生,大好河山也摇摇欲坠,司神雨虽是女子,可每每想到此处,却也心痛如绞;神僧、苏掌门,自林剑圣仙逝后,各大门派皆心怀异志,中原武林早已名存实亡、成散沙一盘,实不足以成大事,如今武林中能完全秉持中立又心系天下的只贵门派两家了,小女子为求援手,已将我们的计划全盘托出,也带两位亲身来观,不知二位能否全力支持?”
苏幼情面露难色,如此大计,左右天下格局,一时之间似乎仍旧没有下定决心,她看向苦厄神僧。
“出家人本不该过问方外之事,更不该明知设陷害人却不加阻拦反而助力,可是……”苦厄神僧顿了顿,忽然叹口气,“可是这天下终究是不能再走错一步了,舍江湖而保天下,没想到老和尚一语成谶,竟来的如此之快!”
……
太白山
作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以前太白剑宗也曾举办过神盟之约,可是从未有过今年的规模和慎重,山上山下简直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明里暗里更不知有多少飞云堂弟子来回巡查。
千阶石前,林笑非身卓盛装、腰配宝剑,亲自携一众精锐弟子,迎候各大门派,已伫立多时。
“报,林师兄,昆仑古南海掌门和暗影楼呼哧喝刹掌门请帖拜山!”
林笑非点头吩咐,“收贴,迎客,金霖殿奉茶!”
“遵命”
“报,林师兄,流星半月少主李庸请帖拜山!”
林笑非问:“随者何人?”
“除半月弟子外,仍然只有黄易君和焦红夜,并未见到归云洞主李道秋。”
林笑非微微皱眉,“好,收贴,迎客,金霖殿奉茶;李道秋那边继续探查!”
……
太白山上群雄并至,然而作为太白之首的剑宗宗主林碧照此时却不在山中,他在一片微风轻拂的桃花林里。站在青石前已有多日,一遍遍抚过剑痕,一遍遍看着石头上的诗词刻文,始终静立不语,直到有人靠近,“你终于来了,桃兄,你可知薄云凉当年为何来这桃园隐居?”
从林郎夫仙逝后,桃翁一直穿着麻衣素袍,他的视线也看向那块青石,“老奴幼年曾听老宗主说,似乎当年薄云凉修炼了一门厉害的剑法,挑战各大门派,连当时的剑宗宗主也不是她对手,她赢了之后的条件便是借居桃园,修身养性,免受打扰。”
“挑战是假,修身养性却是真!”林碧照摇了摇头,接着说:“自从当年剑圣师兄与聂云煞对战之后,我们就一直在查薄云凉与长春宫之间的联系,时至今日,可以肯定的是薄云凉一身修为大半出自长春宫,而且长春宫中的那门魔功就极有可能是薄云凉和长春宫之间最紧要的联系!”
“林宗主莫非有新的发现?”桃翁问。
林碧照点点头,说:“最近剑宗弟子在整理几位老宗主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沓手记,只言片语中提到薄云凉当年也曾因练功入魔,她之所以来桃园,大半也是为了远离世俗,修身养性。若按如此说来,就与几十年前的败惊仑几乎如出一辙了。”
桃翁沉思少许,说:“林宗主的意思,现在那本魔功才是关键,那为何聂云煞未曾入魔?”
“这也是我最奇怪的地方,目前只能猜想,败惊仑修炼的那一本魔功还是最初长春宫的版本,后来被薄云凉精进改良,才脱离了魔性的束缚……不管怎么说,现在了解这本魔功才是打败聂云煞最稳妥的办法!”林碧照犹豫片刻,问:“现在在哪?是否在元清丰的手上?”
桃翁刹时一愣,笑道:“看来林宗主对于此次的神盟之约早已胸有成竹,关心的早已是成功之后的打算了。”
林碧照不置可否,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说到底中原与海云边之争,并不在于谁在中原武林领袖群雄,而在于谁能击败聂云煞;剑圣师兄没有完成的事情,总是要有人处理的,桃兄,有些事外人不知,但是你应该清楚,如今太白剑宗看似巍峨,却早已处在风口浪尖,稍有不慎便是人灭宗亡,若我不先人一步,如何能护住偌大的宗门!”
“哎”桃翁叹了口气,说:“那本秘籍曾经确实被元清丰所得,但是那魔功太过诡异,强如元清丰也不能控制,最后他不惜自毁双目以断了修炼的念头。时至今日,那本魔功怕是早已毁了,所以,林宗主还是不要作这个念头想了吧;而且如今因为神盟之约的缘故,太白剑宗与昆仑势同水火,便是留有存本,怕是也不会拿出来的。”
林碧照面沉如水,皱眉说到:“着实可惜,如此只能另作他想了。”
……
夜色笼罩下的深秋,四野都是一片静寂与黑暗,唯有太白剑宗今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金霖殿内,林碧照为大家接风洗尘,各大门派的掌门首座大多列席参加,唯有暗影楼的呼哧喝刹没有露面,由候星魁代理。列座时,太白剑宗早已刻意安排了座次,暗影楼挨着昆仑;天一剑窟挨着莫承允;流星半月虽然仍旧是李庸坐在主位,但是谁也没留意到他,因为风头早已被焦红夜夺去,一身红色霓裳、面上粉红带羞,焦红夜四处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豪情胜过所有须眉男子,而像莫承允这样的高手便只盯着饮水不饮酒的黄易君;华丽巍峨的大殿里,众人谈笑风生,心里却都明白,过了今夜的寒暄,明天开始的就是你死我活的搏命争夺了!
夜色里,总有人笑里藏刀,总有人彻夜难眠……
那座半山小,那扇通明的小窗,伊人居其内,熟悉的样子仿佛越过山岗、越过记忆的长河,回到江南上虞,守在屋檐下呼唤挚友妹妹的模样。
呼哧喝刹穿着蓑衣长袍,静静地像一只呆立许久的乌鸦,站在山间小溪的青石上,看着高处时而走过的剪影,满目的情痴,“霜儿,就在这几日,我一定要带你走;时间会消磨一切,你终究是我的。”
小里,檀香早已燃尽,温静霜穿着单薄的衣衫,来回踱步坐立不安,她在等消息。
丫鬟秀儿匆匆忙忙的进来,累的气喘吁吁。
“怎么样?”温静霜急忙问。
“小姐,没……没人,听说是如约来了,就是晚宴上没看到人;坐在首位的好像是叫候什么的长老。”秀儿回答。
温静霜沉默片刻,追问道:“那舅老爷呢,你瞧见了没?”
秀儿摇摇头,“没呢,舅老爷一直没消息,问了许多人,都说没瞧见,应该没跟他们一起回来。小姐,您担心个什么劲呢,这是在太白山,有什么可害怕的。您最近都瘦了,您不看谁的面子,也得为肚子里的小主人想想呢,怀着身孕呢,哪有像您这样操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