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杨骏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本想就势将诏使扣住,再行定夺;犹豫了片刻,又将内侍放回去了。睡意已经被吓到九霄之外了,杨骏立刻吩咐家人召集亲信故吏到府上议事。
太傅府上最先报道的是长史朱振和主簿潘岳。杨骏一见二人,立即吩咐道:“安仁,你立刻去见刘豫,命他即刻整顿左武卫营,列阵于万春门外,以备调遣。然后,与张劭一起出城,调动城外五营军士,疾速入城,以备非常。”
潘岳应了一声,骑上一匹马,如飞而去。
杨骏转身看着朱振,问道:“长史,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朱振咬着牙,阴沉着脸说:“这件事发生的过于突然,而且诏书是夜半时分直接从内廷发出,宫里宫外并没有什么异常动静;显而易见,这不过是宫里阉人宦竖为皇后出谋划策,想通过政变一举致太傅于死地而已。”
杨骏追问道:“有何对策?”
朱振略一沉吟,说道:“在下有上中下三策。右武卫营将校素来服于太傅威望,太傅可直入右武卫营,夺裴頠兵柄,挥军与左营兵士分别进攻东西掖门,入宫擒斩阉竖及皇后,拥立太子即位,此为上策。令刘豫挥兵鼓噪于街衢,烧云龙门以威胁逆党,等到张劭率城外五营之兵入城之后,再拥皇太子入宫搜索奸佞,贼党必乱,可乘乱而尽除之,此中策。以刘豫所统之左营军士,再加上太傅府内的侍卫甲士,一起猛攻万春门,如果能够尽快攻破宫门,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与逆党对峙于太后面前,逆党之谋亦可大白于天下,此是下策。”
杨骏思忖了片刻,说道:“擅自发兵,纵火烧毁宫门,正与谋反无异。人诬我谋逆,我岂可贻人口实?宫内尚有太后主持,我看不如再稍微等等,看宫内会有何变故。”
朱振有点着急,向前深揖一礼,道:“太傅,看今夜这形势,必不能事事周全,简单收场。太后若能控制宫内,岂能容诏旨发出?在下所提之下策,已经是过于迟缓了,而太傅不做任何行动,还想等宫内自行生变,简直就是无策。白白地坐以待毙而已。”
杨骏依然摇摇头,这时候,一众亲信及官员陆续进了太傅府。
司马玮、司马繇及刘颂进了宫后才发现,参加政变的就他们这几个人,再加上宫里的六百来号虎贲卫士。司马玮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贾南风却是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与张泓、董猛等商议,派孟观、李肇去巡视皇宫各门,加强戒备,以防杨骏的亲信孤注一掷,拼个鱼死网破。楚王率兵屯驻司马门,东安公率兵屯驻云龙门,刘颂率兵屯卫殿中,以诏书命令宫外驻军合力擒拿杨骏及其党羽。
刘颂因为被杨骏解除了廷尉一职,转去做了个闲散的淮南王长史而一直耿耿于怀,看到贾南风这样的部署,不禁摇头。他抢上一步,说道:“殿下,老臣有话要说。”
贾南风盯着刘颂,问道:“我这些布置有什么不妥吗?”
刘颂微微一笑,回应道:“宫内虎贲本来就兵寡势单,殿下又将其分屯三处,则各处之兵益发薄弱,一旦外兵合力攻破一处宫门,殿下何以自救?”
贾南风沉默了一下,问道:“以长史之见当如何?”
刘颂不慌不忙地说:“眼下这个局面,对我等而言,恐怕已经是危机四伏了。杨骏这个人虽然没有大恩大德,左右营军校多受其笼络,又执掌车骑府多年,手下有一批效死之人。如果不顾一切挥军杀进宫来,内有太后作为依托,外有皇太子可以仰仗,到时候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贾南风多少有点紧张,又问道:“难道要束手就擒吗?”
刘颂摇摇头,接着说道:“殿下所倚仗的是陛下的诏旨,希望诏命一出,则禁卫诸军会合力擒拿反逆。城外之营皆精锐之卒,杨骏防范甚严,又有张劭统领,殿下恐怕难以调遣,左卫将军刘豫,乃是杨骏腹心,此刻恐怕已经列阵于宫外,准备攻进宫来;右卫将军裴頠出身名门,虑事周详,必不敢轻举妄动,此刻定在观望;殿下目前所能掌握的只是这六百虎贲而已。以臣愚见,杨骏之所以没有立即整齐队伍,冲进宫来,大概是还没有与太后取得联系,不知宫内虚实而已。为今之计,需得一年少勇敢之人,率领宫内所有虎贲卫士,趁着天黑,衔枚疾进,突入太傅府中,擒住杨骏,则余党自然不攻自散,这就是兵法上所说的‘批亢捣虚’之策。此事攸关身家性命,还望殿下当机立断;一旦等到天亮,杨骏看清形势,就无计可施了。”
贾南风略略思忖了一下,又看了看周围诸人,很坚决地说:“我看刘长史的谋划很有道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谁愿意领兵突袭太傅府?”
阶下无人回应。刘颂慷慨地说:“老夫已年近耳顺,筋力衰弱,不应该与少年郎争这个富贵的机会。人生一世,难免一死,与其老于户牖,不如慷慨扬名。两位殿下,这是天赐良机,功名富贵,在此一举。”
司马玮还在踌躇,司马繇已经大声说道:“末将愿当此任!”
贾南风闻言大喜,说道:“思玄果然少年豪杰,若能擒得老贼,陛下不会吝惜爵赏!”
刘颂叫过司马繇,小声吩咐道:“你可速去与孟观、李肇准备出发,不可迟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