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反倒笑嗬嗬地说:“君侯何必自扰?我看陛下根本就没想把你怎么样。诏书只是安抚一下淮南将领。否则,刘颂会带着槛车来收你。”
王濬稍稍有些心安,擦一擦头上的冷汗。“不过,”石崇接着说道,“只是一纸诏书,恐怕还有些不够。淮南将领耻于无功,可能会闹出事端,到时候,王安东也控制不了,就可能有麻烦了。”
王濬心头一紧,忙问道:“有何良策?”
石崇看着王濬说:“君侯须舍弃一物……”
“何物?”
“孙皓。”
王濬皱了皱眉头,没说话,石崇又补了几句:“不只是孙皓,君侯所部在武昌、建邺的虏获也要分出一些补偿淮南各军。小不忍则乱大谋,望君侯三思。”说完,略施一礼,即飘然而去。
当天夜晚,石崇押着数十辆大车,悄悄地开进了王浑的军营。次日一早,益州别驾何攀领着几十名军士,将孙皓君臣解往王浑大营,随行还带去几个大藤条箱,说是从吴宫中搜出的珍宝,钦使刘颂当即验明封押,收入库房。
两天之后,王浑携同一大批淮南、益州文武将吏登上建业宫。酾酒高会,还叫了一批吴国降臣作陪。酒酣脑热之际,王浑忽然冲着吴国降臣调侃道:“你们各位现在应该是满面愁容,如丧考妣才对呀。国破家亡之后,怎么还有心情饮酒作乐呢?”
一众吴国降臣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这时候,一个年轻人,越席而出,施礼之后,朗声应道:“汉末遭逢黄巾之乱,天下分崩离析,群雄逐鹿中原,遂呈三分之势。三国之士纵横捭阖,魏国灭亡在前,而吴国灭亡在后。如果我们今天缅怀故国,那么满面愁容的,不应该只是吴国士人吧?”
王浑闻言,厉声问道:“阶下何人?”
那年轻人沉声答道:“在下阳羡周处。”
(注:阳羡【yánɡ xiàn】地名,今宜兴市;古称荆溪、荆邑,秦始皇时置阳羡县。)
王浑神色有些缓和,问道:“可是周子鱼之子?”
(注:周子鱼,三国时期吴国将领周鲂,字子鱼;曾在石亭之战中割断头发诈降,打败曹魏大将曹休,立下战功。)
“正是。”年轻人傲然回答。
王浑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有虎父,必有虎子。”
当天,刘颂就留住在建邺宫中,并且下令封锁所有的宫殿府库,以便于清查吴宫典藏之物。
大局已定,王浑一面继续派兵南下,以维持对新降附地区必要的军事压力;一面命令部下,逐级汇报在历次战役中的战功,以及战损,以便朝廷论功行赏和抚恤伤亡。
这一天,石崇被召进大帐,见礼之后,王浑直接就说:“季伦,江北一役,你立功居首;这个老夫心中有数。我正打算向朝廷为你请乡侯之封,你可自择一地,老夫为你尽力周旋。”
石崇自是高兴,连忙深揖致谢,说道:“深感大人厚意,小侄不胜惶恐之至。洛阳西北之安阳乡,乃小侄当年庐墓之所在,痛心萦怀,愿请安阳乡为封。”
王浑耸然动容,说道:“安阳乡乃穷僻之地,贤侄之高义,令老夫愧然。”
石崇逊谢一番,又递上一份部下立功的名单,有张乔、石季鹰等人,然后告辞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