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入秋以后,天气依然十分燥热。奔波了好几个月,王彰显得清癯了一些,人却是格外精神。
石崇让他先回家料理家务,休息两天。然后,两个人在府衙里关起门,聊了大半天。几天后,王彰带着石崇写给王浑的信,启程去了寿春。
到了十月下旬,秋播基本上结束了。石崇立即开始从各乡征调民伕工匠开赴义仓工地。刚刚开工,头绪繁多,石崇干脆就住在工地上,亲自监督。这天上午,刚在工地上转了一圈,正打算在就近的工棚里休息一会儿,迎面就撞上了两个大汉,竟然是张乔和马隆。
石崇甚是惊喜,忙把二人拉进工棚坐下。张、马二人前几天就到了城阳,带来了二百来号人,全安顿在了郡兵营里,还有五百多人陆陆续续赶到。
二人兴致颇高,大谈一路上的趣事。石崇时而笑笑,很少插话。到了,最后才问张乔道:“我一直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劝这些人到青州来做郡兵,你是用什么办法把这些人招募到城阳来的?”
张乔“嘿嘿”一笑,指指马隆说:“我哪里有什么说辞?这都是司马督的主意。我就直接告诉他们,南边马上要打仗,吴军不堪一击;打胜后的战利品,你们随便抢,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说不定立个大功,还可以封妻荫子。他们一听,都抢着跟我来。这八百人,都是我和司马督仔细挑选的,一个个身强力壮,精于骑射,只需严加训练,必定是一支精锐。”
石崇抱拳施礼道:“这训练一事就偏劳孝兴了。”
马隆还以一礼,道:“此事义不容辞。我钻研诸葛武侯八阵图,略有心得,今日正好一试。”
石崇立即起身,招来随行的廷掾,把工地的事情嘱托了几句,然后飞身上马,与张、马二人去了军营。
马隆和主簿带了几个人去清点整理军资器仗。张乔陪着石崇,把军营里二百来号人,挨个看望了一遍;石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问寒热饥饱,生活是否习惯。然后以营伍为单位,从军械库里领出武器来。按马隆的意思,今天就可以开始操练了。
招募的郡兵陆陆续续从并州和冀州赶来,王彰又从寿春带过来一百多匹战马。到十一月底的时候,城阳郡兵已初具规模,共计有一营骑兵和九营步兵。石崇又从中挑出两营,作为太守的亲军,亲自带队示范操演,规定每月举行一次骑射和角力比赛,优胜者有奖励。
王彰又被派出去到河北一带,采购战马和粮食。随行的是十几个石崇的亲军士兵。钱则是石崇从几个城阳富商那里筹措的,条件是将来以战利品抵偿。
快到过年的时候,义仓的修建已经像模像样了。石崇去看了一回,就让大家解散回家过年去了。马隆也打算回去过年,石崇准备了一桌简单的酒菜,叫来张乔作陪。聊了一会儿,闲天之后,石崇试探性的问道:“孝兴的武略,若能得到时机上阵搏杀,定可破敌立功,封侯拜将。我看着南边,战事迫在眼前,孝兴何不投入王安东军中?将来战事一开,即可立功扬名。”
马隆放下手中筷子,摇摇头说:“季伦只见其一,未见其二。淮南戍卒,世代相承,兵骄将悍,只有王安东这样的宿帅老将才可以震慑。我这样一个新人,与淮南又素无渊源,若去统兵,只怕会狼狈失据,更别说立功了,此其一;淮南之地,河汊纵横,大军一出,易进难退,吴军又到处修城筑垒,就算是智勇之人,也无从施展其谋略。这就是吴以区区数万之众,对抗魏晋十余万大军,数十年而能不败的原因。”
石崇略显无奈地说:“话是没错,不过可惜了孝兴的才干。”
马隆笑了笑,俯下身有点神秘地说:“淮南虽然没有用武之地,凉州却大有可为。”
石崇挑了挑眉毛,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隆坐直了,解释道:“秃发树机能在河西一带的叛乱,已经有七八年了。朝廷屡次征讨,却一再丧师亡将。现任凉州刺史杨欣,是当年我在军队里的同袍。这个人虽然勇敢善战,却是性情褊急,固执好功。他以为对付叛乱,只须斩尽杀绝即可,殊不知河西地广人稀,若没有当地胡人协助,连叛乱者的踪迹都可能找不到,侥幸或许可以一胜,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注:树机能,人名,秃发鲜卑族首领,故称秃发树机能;“凉州鲜卑”秃发部首领匹孤的四世孙,他在祖父寿阗死后接替大首领位置。)
石崇很感兴趣地说:“既然孝兴有此卓见,何不上一道奏折给皇帝,或可引起重视。”
马隆摇摇头,苦笑着说:“官职卑下,人微言轻,恐怕是自取其辱。”
石崇哈哈一笑,说道:“贤兄但写无妨,我有一计可达天听。”
马隆半信半疑,摊开笔简,三人一边聊天,一边润色,帮着马隆完成了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