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苞的墓穴选在洛阳城西北的邙山边上。这一带比较荒凉,一路上尽是芦苇、荆棘和不知名的杂草,光秃秃的,散发着早春的寒光。石崇倒是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一路上的景致,若有所思。等到安葬祭奠结束,众人返回城里,已是夜晚时分,好在有帮工者已准备好了流水席,饥肠辘辘的送葬者们随即饱餐一顿,然后散去。
在北屋的灵堂上,跪在一边的石崇忽然很认真地对两位兄长说:“我想在阿父坟墓旁边盖一间茅草屋,守三年之孝。”
石统大吃一惊,忙道:“这万万使不得。季伦,你在兄弟之中,最为年幼,也最得父母钟爱,你孤身一人住在荒山野岭,衣食俱乏,如果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怎么给老父交代?”
石乔亦觉不妥,从旁劝阻。
石崇却非常坚持:“我今天已经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沿途的状况,虽然荒凉,仍然有些人烟。那些人可以在那里生活,我谅也不至于有衣食之忧。就是因为父亲对我关爱备至,我思前想后,惟有此举方可报答于万一。再说,我年纪最轻,家中事务可托于两位兄长处理;我可趁此机会,锻炼意志,磨练性情,或可一展鸿鹄之志。”
石统依然坚决反对,他说:“茅草之庐,冬天不能御寒,夏天不能避暑,你一介贵胄,岂能耐此折磨?再说你母亲朱氏夫人,一定不会同意。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
石崇仿佛早有预料,他说:“阿母和家室,我去说服她们,守制之事,我已经决定要做了。”
石统只是不同意。就在僵持之际,石季鹰插嘴道:“小奴倒有一计……”
石统、石乔和石崇都回过头,齐刷刷地看着石季鹰。石季鹰拱拱手,不慌不忙地说:“季伦公子想要庐于司徒大人墓侧,以守三年之制;此乃人伦之大义,小奴为公子贺。不过茅庐之性,的确不耐寒暑,诚如弘绪公子所言。小人愚见,公子可守三年之孝,却不必庐于墓侧。距大人之墓二三里许,有一荒村,村中有废弃村舍,可稍加修葺,便宜居住,此其一;小奴愿随小公子守制,一则以资照料,可解弘绪公子与太夫人之忧,二则亦以此报答司徒大人看顾之恩,此其二。愿三位公子思量。”
气氛一时陷于沉默,石统怔怔地看着两位兄弟,摆摆手,说道:“如此也好。”
石崇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对着石季鹰一揖。石季鹰连忙还礼,然后随即站起一个转身,走向前去,检查一下蜡烛和香案。
次日一早,石季鹰带了两个小僮,带着干粮,骑了马,奔邙山去了。一直过了晌午才回来,一回来就直奔北屋。屋子已经收拾过了,布置的像个家庙,简洁而显得肃穆。石统侧身跪在香案的边上,石季鹰踅过去跪下,说道:“找着了一处村舍,院子不大,收拾一下,补补屋顶就可以住了。那个村子叫高村,在邙山里边,原来有十来户人家,现在只有六七户了。”
石统点点头,说:“那你明天就去雇几个匠人收拾去吧,钱我支给你。”
石季鹰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也就半个月的光景,石季鹰回来说收拾好了。石统亲自跑去看了一圈,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石崇安顿好妻小,牵了一匹马,驮了两箱书。石季鹰的马则驮着米、面杂物,两个人就奔邙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