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星楼,赤袍望着塔外的星空,本来舒展的眉头悄然皱起,那一片闪烁的星辰让他不由想起十六年前的那轮血月。
“通知山里,准备行动。”赤袍低沉的声音响起,以道塔为中心那片区域的温度似乎突然降低了好几度。
“暗队要出手吗?”赤袍身前跪满人影,尽管这些人因为害怕而后背发凉,还是有人忍不住开口确认。
“蠢货,这是要让人知道是我摘星楼下的手吗?”赤袍似乎有些不满,声音徒然提升,“赵宁负责吧。”
一个凡人小子,值得他大动干戈吗?就算他真的觉醒成武者,那也是最弱的武者,有那帮冒险者就够了,在他眼里一个凡人猎手根本进不了他的法眼。
如果不是那少年牵扯到血月,牵扯到那个传说中的人,赤袍根本就不会去关注这样一个人。
明月阁则是另外一副景像,在晓星离开后,红姐有些疑惑地望向梦月,“怎么突然又想回皇城?”
“卦相指向那里。”
红姐不再言语,既然是月卜的结果,她也只能相信,只是他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月卜的结果到底是灭世还是创世。聪明如她并不会问出口,倒是对离去的那个少年越来越感兴趣。
“要不要安排人护着那小子?”
“你看着办吧……等等,你是说有人对他不利?”梦月本来没在意,红姐突然这样发问倒是让他想起一个事实,劫杀他的那帮冒险者竟然是晓星的仇人,这让他不解。
红姐没有回答,不言,就代表默认,显然红姐发现了什么。
“红姐,你亲自安排,这次要想办法挖出幕后的那些人。”
明月阁一直没有追查出来那些人的来历,这让他很不爽,甚至是有些愤怒,长这么大他就没有离开过皇城,偏偏第一次离开就遇上了那些事……耐人寻味啊。
晓星并不知道罪城因为他的原因而暗潮涌动,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无非就是一些想要他命的人,老子连生而知之的优势都没法发挥,还怕死?
他是怕死,要不然也不会这样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想要他死的人这些年见到的还少吗?他依然还活着。
回到小院的时候,晓星看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人,屠夫竟然在小院等着他。
他意外的不是屠夫这个人,而是屠夫的衣着,今夜的屠夫穿着黑色劲装而不是军装。
“事情办完了?”
“刚刚办完。”
“你这是要去山里?”
“一起吗?”
“一起,等我换衣服。”
只一会工夫,晓星也换了一身黑色的劲装出来,脸上带着丝追忆,还有丝淡淡的忧伤,他知道这身衣服很快就成为过去式。
老酒鬼自后院走出来,轻抿了口酒望着两道黑影悄然离开小院,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衣袖一挥将几支燃得正旺的烛火熄灭。
罪城外的夜色很美,除了轻轻的风声,就只有远远近近的虫鸣以及脚踩在草地上的沙沙声。
晓星和屠夫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着,向着天弃山的方向。
晓星转过头,望向消失在城中的那几道气息,不由摇了摇头,那些人终究还是没有跟出城来。
“你身上有杀气。”屠夫并没有望向晓星,踏着夜色继续前行,一年不见自家这位兄弟的那特殊能力似乎有所增强。
“如果他们打扰到我们的告别,我不介意再杀几个武者。”晓星的手慢慢远离后脑勺,身上的杀气渐渐敛去。
屠夫知道,自从离开罪城自己这位兄弟就一直双手抱着后脑勺,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因为那里离剑柄最近,他绷紧的身子也悄然放松。
两道人影沉默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速度越来越快,似乎很习惯这种夜色中奔行的快感。
天上的星星越来越淡的时候,一片火光突兀出现在天弃山深处,被火光点亮的还有两道粗重的呼吸,以及一个孤独的石堆。
除了那孤独的石堆和渐渐褪去的夜色,几片燃烧的纸随风起舞,照亮两个年轻人的脸,那是两个少年的脸,只是这两张略显稚嫩的脸上竟带着丝岁月的沧桑。
火渐渐熄灭。
两道如野兽嘶吼般的声音响起,“喝。”
然后是酒洒在地上的声音,再然后则是两个碗相撞的粗鲁脆响,最后所有的声音消失在液体流经食道的咕噜声之中。
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而那两个人影似乎很享受这种氛围。
这两个少年自然便是晓星和屠夫,此刻的晓星确实很喜欢这种安静,这种黑暗中的安静更容易让人将一些东西隐藏起来,至少天亮之后就看不见。
一些事情,早些时候只是一个结,慢慢的就变成了一道疤,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无论隐藏的多深,甚至是用刀剑将这道疤上的死肉割掉,也无法阻挡疤痕的存在。
晓星觉得自己的疤痕越来越多。
石堆里埋着他的兄弟,他以为提着那七颗人头来过之后就好了,现在才发现痕迹一直都在,只是没有那么明显。
心里藏着八达岭长城之前的故事,他小心翼翼藏了十六年以为那道疤已经不在了,却在百花香中发觉那道疤不但在而且变得越来越厚。
他准备做手术了,不论手术是成功还是失败。
他喜欢黑暗,特别是星光消散前的黑暗,只是这种黑暗中的安静,往往不容易持久,不是被浑浑噩噩的睡眠打断,就是被一些不速之客打断。
晓星今夜没打算睡,也睡不着,但他的安静还是被打破了,因为黑暗中来了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
客人不请就自作主张地过来,那便只能是恶客,晓星有些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