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苍苍的大山深处,一颗颗大树高耸入云,像一把把利剑刺向青天。
天空很高,高到似乎永远触不到边际。
天空也很矮,顺着偶尔显露在枝叶间的青天,那些空中飘浮的青云似乎就穿行在参差的林木之间。
林间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叫虫鸣,不但不让人觉得吵闹,反而更显幽静。空气中弥漫着树叶飘落的轻声叹息,偶尔轻声张开的轻巧虫翼在寂静中惊起丝丝涟漪。
这是天弃山深处某个不知名山丘,无处不透露着大自然的和谐。事实上这里并不和谐,除了青云,古树,飘零的落叶和虫鸣,还有人,隐在其间的人。
人是少年,看不清容颜,藏于林间如静伏在草间的矮树。破烂的青袄间几片枯叶在微风中轻轻摇动,像极了几个调皮的补丁伸着懒腰,让这丝不和谐又显得那么的自然。
如果不是那破袄间隐约可见的星星血印,干涸凝结于袄间的血印,如果不是那游离于林间的微不可查的丝丝血腥之气,这种和谐又将是多么的让人赏心悦目。
少年藏在林间,像睡着了般,连呼吸都是那么轻不可闻。如果不是那双眼偶尔眨落睫毛上轻浮的零碎叶沫,他就是林间睡着的一株不起眼小树,以伏倒在地的姿势。
眼,是猎人的眼,清澈又似乎有火光闪烁其间,带着丝嗜血的野望。
他在看什么?
他在等待什么?
是山间野兽夜间枝火上滴落的香气四溢的肉油?烤至焦黄的兽皮?又或者是破坏这种和谐氛围的人类?
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
顺着那双眼的视线望去,不远处在茂密的树叶间露出一条崎岖山道,山道蜿蜒如大山粗糙的血管。
很快,这根粗糙的血管中传来大山的脉搏,像人的脚步。
不对。不是像人的脚步,事实上就是人踩在山道上的脚步声,夹杂着大口的喘息声和间断的低语声。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林间却又显得那么的清晰,像漆黑夜空中显露的繁星。
“我们是不是摆脱了?”声音很轻柔,如林间婉转的鸟鸣,却又透着几分焦虑,几分坚毅。明明是在问,却有种我见犹怜的凄楚,又像不是在问,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应该是摆脱了。”
这次的声音有种沧桑味道,明显是出自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却又让人感觉像是苍山的叹息。明明是回答,却更像是提出一个无解的疑问。
山道闪过两道人影,隔得不远不近,却正好让林间静伏的少年看不清楚对方的脸。沉重的脚步透着深深的疲惫,但在他们的对答之间却听不出丝毫的疲惫。
这难道就是少年要等的人?
或者说是……猎物。
少年的眼睛瞬间眨动了几下,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山道上的那两道人影,只是他依然一动不动,连青袄上的落叶也静立不动。
难道他要等的不是这个?没人知道,林间的风不知,偶尔自远方传来的鸟鸣不知,近处突然间陷入静默的不知名小虫像是在思考着答案。
林间有风向少年飘去,争先恐后想要知道答案,挤掉了他青袄上的几片落叶,吹皱了少年脸上用不知名植物涂成的迷彩。
他静伏的身子动了动,远处的鸣鸟似乎终于知道了答案,这答案让它们内心充满着惊恐,似乎有大恐怖即将发生。
惊恐由远及近,鸟鸣传来的时候,那些受惊的鸟飞远了,声音却近了。伴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凌乱而急促的脚步。
静林醒了,大山醒了,青天醒了,它们的心开始跳动。心跳声一阵覆盖一阵,凌乱而急促。
短暂的凌乱之后,似乎终于和谐的统一在一起,而此刻的林中就是统一前那一刹那的静默。
一切似乎静止了,似乎跟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如果不是林间那条崎岖蜿蜒的山道上突然多出来几道人影。
道旁几片枯叶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它们摇摇身子挣脱树枝的束缚,向山道飘去,像是要看清楚这批不速之客的容颜。待看清楚之后,又惊恐躲入山道轻轻扬起的尘埃之间,颤抖着身子,似乎害怕看见接下来的画面。
“你们终于还是追上来了。”
声音依然婉转如林间的鸟鸣,让人从声音之中就能想像出那道声音的主人将有着怎样的绝世容颜。事实上那道声音的主人只能说是惊艳,绝谈不上绝世或者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