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起来,江道人让李暮雨赶紧做饭,三人连功都不练了。吃完饭,吩咐江晨歌上山多砍些桃树拖回来,吩咐他带着李暮雨去城里酒和纸。还有几天就是除夕,将有大批民众到观里来求新桃板(唐末称桃符)、画鸡和屠苏酒,这种千载难逢的上门生意,江道人没有理由拒绝。自六朝以来,人民流行在元日(正月初一)假期贴画鸡、挂桃板和饮屠苏酒,七星观作为梓州府的五百年老观,六朝以来人民到七星观买这三样吉祥物早成了根深蒂固的习俗。江道人可以把七星观改为隐修道观,但他没法拒绝这笔可以支撑观里半年开支的收入。
据说屠苏酒是汉末名医华佗创制而成的,其配方为大黄、白术、桂枝、防风、花椒、乌头、附子等中药入酒中浸制而成,屠苏酒实为一种椒酒,蜀地盛产花椒和青椒,连带着屠苏酒也很便宜。本来过去都是各家各户自己做,但名医孙思邈说除夕喝屠苏酒可以预防瘟疫,一呼万应,屠苏酒便在全国流传了开来,江道人称其屠苏酒配料为孙真人秘传,为道门正传。于是七星观的屠苏酒根正苗红,随着道爷蹭的孙真人信誉传遍了梓州,有条件的总会来买,没条件的也会请商旅稍带点,甚至有人搞起了批发或全村选派一人专程来买。江道人见此又何乐而不为,还和桃板、画鸡一起做成套餐捆绑销售。屠苏酒由少至老先后饮用,少则一杯多则一碗,七星观散卖给小户人家的定价一杯一文,一碗两文,至于大户人家或商旅,既可直接买一包配料又可按坛买现酒。不过配料包嘛,自然肯定是不如江道人圣手亲自调配的屠苏酒好啦。
先秦以来,民众已认为桃木具有辟邪的神奇力量,六朝时就有“造桃板著户,谓之仙木”,武德年间的桃板还不叫桃符,而且形式多样。七星观针对不同的民众开发了不同的桃板,当然,所有桃板都是由江道人对桃木精挑细选,制成后经过紫微殿香火的浸润的。原始版的桃板既是一段桃杖或桃梗,取桃符之起源,以一文钱卖给一般民众;升级版的桃木柄扫帚源于先秦为《礼记·檀弓下》所载,以三文卖给读书人;高级版,则做成桃木弓,取《左传》昭公取冰除灾典故,自然是五文卖给了远近的官吏;而顶级版,则是削桃木为人形,是为门神神荼和郁垒,一对出售,十文卖于富户,如果加五文还可以分明右郁垒和左神荼;至于那终极富豪版,则削桃木为木板,或画或刻门神,按需定制,五十文起步。
最后则是画鸡,不是每家每户都有条件或者喜欢杀鸡著门,贴七星观的画鸡在梓州更为流行。纸张买回来之后,主要由李暮雨的巧手画出大公鸡,文德武德款的基础版一文钱出售给普通民众,上面画上星君的则加收一文,而剪纸款的再加一文。实际上由于可以一次剪多张纸,剪纸款的成本并不会额外高上去。当然,民众也可以多花一文,请江道人用朱砂笔在画上写两句“福延新日,庆寿无疆”之类通俗喜庆的对偶句。
一般人家到七星观里买这三样成为了标配,于是乎最少得花三文。由于时常呼朋伴友结队而来,或有攀比露富之心,往年听到山脚传来的阵阵喧闹声,江道人总是喜笑颜开。
这一日江道人配屠苏、江晨歌制桃符、李暮雨制画鸡,三人从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成品塞满了紫微殿,美其名曰香火浸润,一直忙到了子时结束方才堪堪睡去。
第二日早饭时间刚过,山下喧闹之声远远传来,三人在庭院中早摆好了阵势,江道人售卖桃符,江晨歌卖屠苏酒,李暮雨卖画鸡,来往人群络绎不绝,把三人忙得午饭的时间都没有。还好今年有了江晨歌的帮衬,李暮雨也长大了一岁,产品量大货足,售卖方便,终归不如去年劳累,江道人第一天的收入自是大大增长。热闹的人群喧嚷了整整一天,直到城门关闭时分方才慢慢散了去。等收了摊子,江道人让二人抓紧时间吃几口他昨日买的胡饼,饭后继续做桃符画鸡。
如此忙碌的生意一直持续到除夕,整整三天生意火爆,嫩是卖光了所有的存货,甚至最后观里卖起了爆竹/爆竿(就是晒干的竹子)和简易的长条型幡子(传到日本后叫“鲤鱼飘”)。没买到的民众唉声叹气,仿佛丢失了开元通宝一般,好事的青年甚至把道观的幡子取下来给高价买走了,气得江道人喜上眉梢忍痛割爱。
武德二年李孝恭经略巴蜀以来,梓州人的生活一天天稳定,经过六载的休养生息,民众们普遍盼着生活越来越好,对武德八年有了更好的期盼,加之江晨歌的帮衬,今年的销售足足可以支撑往年观里一年的开支。
当然这只是理想,一来多了张江晨歌吃饭的嘴,二来李暮雨和江晨歌日渐饭量见长,最后还得按老惯例,拿出二成捐赠给县里的崇玄学,美其名曰感谢县学对道门学问的弘扬,还要送一只肥硕的大白鹅给县令/县长,这是道观对天下太平和盛世的感谢,感谢圣人和县令大人辛勤的治理。这些是江道人师父的师父便传下来的,不管是习俗还是保护费,江道人哪怕千万个不喜,也得妥妥的执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