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最后那一撞好生霸道,如果不是不是你最后收了手,只怕我要卧床将养好些日子才能复原回来。”
双方交手不过来回数合,彼此又有意收敛了力道,故而王武川气血未见衰败,依旧神完气足,只是摸摸仍有微痛的胸口,想到自己那一记肘击,还有堪称阴险的暗腿,再想到裴文德最后特意转换的柔劲,王武川脸皮比起寻常行伍出身的兵将终究还是要薄,不好意思再想裴文德请教。
相反,就见王武川动作舒缓地身形沉下,然后学着裴文德方才弓身胯步,肩肘前撞发力,如是数次后,方才停下动作,对着裴文德好奇问道:“这拳法和十三郎方才演练的手法可是截然不同,不知可有名目?”
在军中打磨十数年,又在这黄河岸边和过往江湖游侠较量过不少次数的王武川其实眼力不浅,大概看得出来裴文德演练的太极拳虽然手法古怪,但是立意颇高。
只是他终究是行伍出身,习惯了直来直往,以力压人,天然不喜欢所谓的以柔克刚,后发制人,四两拨千斤,反倒是裴文德最后那合身一撞,尽显刚猛霸道,颇为契合他口味。
“那也是我和一位兄台切磋时,撷取了他的精华招数。”
裴文德嘿然一笑,道:“据他说他那门拳法乃是仿效了山林间飞禽走兽形态而成,注重的便是外形内意相合,因而取名也只以平白易懂为上,没有太多讲究,这一招便是被他称之为老熊撞树。”
仰头看天,似在回忆什么一般,裴文德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这一招在他手上使将出来真有崩山裂地之威,我方才劲力尚不足十一。”
“好一个老熊撞树。”
双手相击,赞叹一声,王武川亦是摇头道:“可惜那位兄台没在,否则王某定然也要向他好生讨教一二。”
说到这里,王武川将系在腰间的缺胯袍解下,然后看向裴文德,道:“可惜十三郎这就要动身了,否则王某定然要延请数日,多加请教几番。”
却是绝口不再提之前尚未定下的兵器争斗的事宜了。
看王武川没了争斗心思,反倒是裴文德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他也不会主动邀战,否则说不定对方真要请他在这里停留几天,话题一转,充满探究意味的好奇问道:“听武川兄讲说那位老真人行事做派,只怕也有上乘艺业在身,不过一河之隔,武川兄就没想着试上一试?”
“想是自然想过。”
并不讳言地点点头,王武川道:“不过王某做事也有自己底线,若是对方不愿,也不会强逼。那位老道人既然是方外出家人,又没有做甚出格事宜,只是一心垂钓。我自然也不好单单为了个人喜好,冒昧打扰对方清修。”
裴文德暗暗点头,双方本来说好点到为止,结果一招过后,这王武川就有些收不住,想要放开手脚,裴文德虽然不至于对这种行径厌恶痛恨,但也全无好感。
所以在王武川争斗之心灭下后,虽然自己还想着增长些搏击经验,却也没有开口。
不过眼下听王武川这番话,却是让他对此人评价悄然提升一分。
能够约束自身喜好,驾驭自身,最难得不强加于人,算是殊为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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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师兄……”
隔江回首望去,那片黄泥砖垒就的房屋在起伏波浪中随隐随现,即使是修习上乘内功有成后目力极佳,岳姓女子仍是看不真切。
稍停片刻,仍是忍不住继续开口,女子声音中满是抑制不住的担忧,“师兄你也说那灰衣老者武功极高不在东方老贼之下,而且已经盯上了我们说不定何时就要出手,既是如此,又何必与那名王姓队正切磋,不说可能因此受伤,若是那两人有心,说不定还能够打探到师兄你武功的根底路数,我看那名队长行事,只怕口风也说不上多么严紧。”
“那人武功远在我们之上,更何况我观此人面相气质,应当自视极高,不会刻意做这些事情。更何况……”
在对方肩膀上轻轻一拍,宽慰对方,裴文德眉毛一挑,冷声道:“如果那样反倒好了,鹳雀楼上,我看那灰衣老者身上并未带有任何兵刃,而且气势锋锐迫人,只怕也是走得外家拳的路数,所以在那位王武川队正邀我比斗之时才有意无意将争斗局限在了拳脚之中,并没有动用身上刀剑,更不必说御剑手法了,他没有和那队正接触也就罢了,一旦有所交流,只怕就要在心中对我生出误判,开始关注我那发力与众不同的拳术,反而对我们有利。”
双手分别按在刀剑鞘身之上,裴文德如常行走,只是轻声对岳姓女子说道:“不过这些归根结底只是些小手段,不能说全然无用,但也不可过于重视,唯有提升你我二人武艺才是根本。”
“这倒未必,小手段若是用好,说不定就有扭转局势的妙用。”
回头看着身后,依旧如听天书的裴庆,岳姓女子思维发散出来,然后忽然眼前一亮,计上心来,开口建议道:“大唐距离我们那个位面世界还有十数百年的时间。想来在这里也还没有出现那些西夷人最重视的火铳洋枪,师兄你不若从轮回空间中兑换出一两件手持类型的火铳,然而交给裴庆,传授他如何使用。”
越说越觉得兴起,岳姓女子声音飞扬,延续道:“那灰衣老者应当早就看得出来,我们三人中就要以裴庆实力最为低微,于武道不过是个门外汉,对他自然不会重视。而且某些火铳十分小巧,可以藏于掌袖之中不为人知,力道却还在劲弩之上。若是关键时刻,他……”
“火铳可以考虑,庆叔没有武艺在身,到时候说不定只是交手争斗的余波都有可能影响到他,单单一件只能护住上身的防弹衣未必能够起到作用。”
对方话一开头儿,裴文德就知道这位岳师妹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平心而论,哪怕以裴文德看来,这位岳师妹的建议都有极大可操作性。
只是他也明白,这样一来,原本在安排中只是躲在一旁等候结束的裴庆要因为这样平添许多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