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是初到长安,但宜知晓诸多掌故。
春明门乃是长安东正门,虽不及明德、承天、丹凤三大南正门有着五门,按制却也当有三门才对。
然而他今日所见,春明门吞吐人流虽盛,却只有孤零零一处门洞。
乃是因为此门毗邻南内之故。
兴庆宫乃是昔年明皇龙兴之地,登基之后自然而然对潜邸扩修,以至于春明门南移,三门化作一门。
他在位之时,南内之“重”,犹在大明宫、太极宫之上。
虽说事随世移,风流尽被雨打风吹去,但仍有部分气数残余。
使得此地龙气浓郁隐隐然高于临近各处,形成一处气运涡旋。
本来裴文德只觉这些龙气轻薄浅浮,只不过虚有其表。
现在看来,却是不然。
与这座城池气运一经结合。
恍恍惚惚间,裴文德仿佛看到整座城市活转过来,说不出的巍峨高大。
天地倒转,长安城在上,裴文德在下,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对着自己这个显露出神异的外来者压下。
泰山压顶。
一身旺盛气血如潮奔涌,一浪高过一浪,冲刷经脉窍穴,却被尽数封锁禁锢在肉身这座小天地当中,抑郁不得出。
裴文德心中闪过一缕灵光。
虽然他依旧想不通业已通灵的长安城意志为何如此苛责为难于他,但他心中清楚。
继续这样下去,不是他气势神意被长安城数千年积累下来的厚重意志压垮,泯灭灵性,化为一具走肉行尸。
亦或者肉身承受不住在体内肆虐的气血,不是经脉断裂七八,就是气机枯竭,气尽身亡。
舌尖一咬,裴文德颤巍巍提起的右臂瞬间恢复灵动。
两指并起,作剑势。
纤细无比,淡不可见的红线萦绕指尖。
裴文德正要施展从柳生但马守处“偷学”的金针渡穴手法强行催动气血。
长安城虽然在万民年复一年的意念祭炼下生出灵性,但终究不是真实生灵。
长安城意志磅礴浩瀚,更是汇聚一国之运,但眼下醒来或者说调运来压制他的力量不过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仍在他可以承担的范畴之内。
裴文德就是要强提气血,将长安城意志排斥出去,然后抢在其重新降临之前,自行打落,收敛气机。
红线柔柔穿透衣衫,已经触及肌肤。
裴文德气机正要涌出,就觉体内一烫,两股暖流自腰间生出,渗入肌肤气流,瞬息间满布全身,最终在体内汇聚为一,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正是那两件折扇。
龙气自然流转,与裴文德一身气机法意化合为一,然后被其收束于体表,并未外泄分毫。
围绕着“改头换面”的裴文德,长安城意志巡狩数次,终于在发出一声作用于神魂层面的哀鸣后,摇头摆尾,缓缓散去。
眼前一亮,裴文德轻盈跨出门洞,一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