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遮水慢慢把手从脸上放下,双颊的红晕变成了冷冷的苍白。
“蒋大人,咱们要回国了吗。”虞梦客安静了一会儿,说。
“不,虞大人。”蒋千里道,“是您要回国。”
“嗯?”虞梦客看着对面船上站着的那个男人,不知何时他已换下了平日里的便服,穿上了精致华丽的礼服。
那是他,一个外交大臣的战衣。
“娘的。”虞梦客意识到了什么。
“虞大人,我此行的真正目的并不是陪着您游山玩水,调查民情。”蒋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老狐狸一般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他的真正皮毛。
“我乃外交大臣,奉圣上之命,来昊苍游说昊苍王的。”
“这么说……你也是来搬兵的?”虞梦客握紧了手中的平天剑。
“是啊,虞大人。”这次蒋千里并没有看着虞梦客,而是看向了李遮水的背影。
“为什么不告诉我?”虞梦客颤声问。
蒋千里不再答话。
水面上一时冷清,只剩水鸟拍飞之声。
“你看出来了?”李遮水忽然出声。
“对啊,遮水小姐。我那天和你赛马的时候一直在观察你的面貌呢。”蒋千里露出笑容,“谁不会去注意一个蒙面的人呢?”
李遮水转过身来,眸子里尽是杀意。
“你要是敢……”虞梦客站起身,手上的平天剑萦绕着丝丝剑气。
“你要是敢!”蒋千里忽然发狂了,他狠狠地咆哮,“虞梦客!你要拿本国的剑斩本国的官吗?!”
虞梦客手颤抖着。
“我看你是被美色迷了心了!不忠心于本国本派,反倒去帮着乱臣贼子?!”蒋千里骂道,“你对得起你手里的那把剑吗?那是卫新将军的剑!”
李遮水悲哀地看着平天剑颤抖的剑尖,却不想直接看虞梦客的脸,忽然,颤抖的剑稳住了。
“蒋大人,您知道西北人是怎么生活的吗。”虞梦客忽然说。
蒋千里一怔,却不再说话。
“当东都的人在享受诸侯国供奉的香果时,西北的人为了不挨饿,只能吃地下的岩虫。当东都的人在讨论哪家酒楼的歌姬最好的时候,西北的人只能吃富人的剩菜剩饭。当东都的孩子游览了各国的时候,西北人家的孩子为了照顾家里的老人,只能在累了的时候看一看山那边的山。当东都的人纠缠于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时,西北的人只能将自家的女儿当成东西卖出去以换得可以熬过下一个寒冬的物资…”
虞梦客默默地念起李遮水当初对他说的话。
李遮水吸了一口气,咬着牙,眼中几乎有水纹波动。
“那也是,那也是本国内政之事。应由本派解决。犯上作乱,却是另一回事了。”蒋千里皱起眉头。
“那为什么要把西北民众的私田收了呢。”虞梦客忽然问。
“这……”
“那为什么在西北设那么多的戏台呢?为什么要种那么多使人上瘾,增强人欲的香草呢?”
“这……”
“民无私田,只能打工赚银票,用银票吃饭。这便断了民众造反之基。民无乐,易造反,便设戏台,种香草,使民终日浑浑噩噩,不知进取,只知道一天到晚生孩子。这西北之人,无教育,便野蛮而不开化……”
“行了。”蒋千里道,他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
“你说的话句句属实,但人有无法背叛之事。我不愿多说。你身为史官,手无实权,你若执迷不悟,我便……”蒋千里冷冷地说,语气里莫名其妙地有一丝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