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吵醒你了吗?”白巳轻叹,自嘲一笑,“不算吧,只是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了。”
小南抿着嘴,默默擦去白巳头上的冷汗。
白巳知道,在小南眼里,他还只是个孩子,恐怕是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的亲人来对待,所以根本不相信什么“梦到小时候”之类的话,只当是掩饰的谎言。
可是这事又没法和小南解释。
小南安静地倾听,白巳只好继续说道:“我这次梦到了小时候杀鳖的场景。”
“我还记得,捉住它的时候,我可开心了,因为我知道晚上就能有鳖鱼汤喝,那滋味……很鲜美!”
“可当大人们随意地丢给我一把刀,让我去给老鳖放血的时候,我却懵了。”
“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完全没有经验。”
“伯伯还在一旁兴致勃勃地指点,说要捅它屁股、揪住头,捏紧不让它张嘴,然后使劲拽着,用力剁下脑袋!”
“我有点害怕,但还是照做了。”
“可是……真正到下刀的时候,我怕了。”
“刀子切割在老鳖脖颈上,咯吱咯吱……我永远忘不了那种切割的钝涩感,那是只有切在活物上,才有的感觉!”
“拼命挣扎,疯狂扑腾!”
“我能感觉到它的疼痛,明明我的力气远胜过它,可是当我看到血迹冒出来,在盆子里的水中化开以后,我不知怎的,手上软了,没力了。”
“老鳖一下子挣脱开我的手,缩回脑袋,血水一点点淌着。”
“我害怕得躲进厨房,却又看到蒸笼里的螃蟹死命顶着盖子,咣咣作响,然后一点点被蒸熟、通红,虚弱、死亡……”
白巳缩在角落里,声音变得飘忽。
“结果,老鳖还是被伯伯给杀掉了,该吃的还是要吃。”
“但从那天起,我再也没吃过一口鳖鱼或者螃蟹。”
“我才明白——啊,原来剥夺生命,是这么一件艰难又容易的事。”
“难以叙说的压力和害怕,会随着一刀刀的熟练,变得从容、坦然。”
“这就是人类最可怕的适应性。”
“我不反对吃,我依然吃肉,但不肯去旁观食物被杀死的过程,或者需要的话,一样会亲手宰杀食物,但不会去想,更不会再次去感同身受。”
“这是理应存在的,生存的理由,不可避免。”
“可以避免的,是滥食。”
白巳开始胡言乱语,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