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小筑,除了风吹树叶稀疏的律动之声,再也没有半点容易察觉的声响,这是一处远离喧闹的幽静住所,很适合休养生息,或许也是个睡懒觉的好地方。
一个身着翡翠罗裳的女子跪坐在一面铜镜前,静静地梳着她那垂过细腰的长发。柔和的阳光透过格窗映射在刚戴好的耳坠上,摇曳起她浅浅的倾城笑容。
她不时把目光投向屋内的一处,眼神中浮现出一抹醉人的遐想,那里有一方睡榻,不过是简单铺设在地面,其上有一张方桌,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卧在桌下的床被中,似是还在熟睡。
秦陌,生于社会主义新时代,理应是个有志青年,可正值大好年华,却将大把的时光留给了卧榻。
绿衣女子丝毫没有要叫醒他的意思,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便是一种美妙的奢求。自她一大早醒来,就在镜前反复弄妆,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两个时辰,从天姿绝色到丽质天成,又从风华绝代到国色天香,似乎还是有些不如意。
每天要用个怎样的面貌呈现在他面前,这是一个近些日子来她最关心的问题。
正如无法阻止春生冬灭万物更替,身处自然中渺小的人,又如何期待某一刻的永恒。
一只扑扇着羽翅的白鸽飞进来打破了这接近正午的宁静,停在了紧闭双眼的秦陌耳边。
女子黛眉不经意间一凝,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眼皮微微跳动,先是一只瘦削的手伸出,抚着并不躲闪的白鸽,才是一双惺忪的睡眼缓缓睁开,秦陌从白鸽的细腿上取下一卷写满内容的字条,静静地读起来。
“公子,水给你打好了。”
一道幽幽的女声传来,目光呆滞的秦陌终于从地上坐起了身子,将贴在脸上的几缕长发理到了后背。
洗漱完毕,绿衣女子拿来一件白色的袍服,秦陌刚欲接过手却又缩了回去,早上说的第一句话竟有些不够流畅:“拿……拿我那套黑衣来吧……”
听得此话,原本嫣然浅笑的她却神情一滞,美眸不自觉下垂一瞬,随即应道:“是……”
公子曾经说过,他喜欢白衣胜雪,也喜欢黑衣藏血,笑称一个有助修仙,一个方便杀人……
“对了,把剪刀也拿来。”秦陌突然想起什么,对着那道离开的倩影说,“你……还记得放在哪里吧?”
女子脚步顿了顿,并没有回答,走进了里屋。过了很久,拿出一件黑衣和一把剪刀。
“几年未用,倒有些锈了。”女子声音低沉地说。
秦陌若有所思地看着闷闷不乐的她,突然将她揽入怀中,停留了好片刻才缓缓说道:“那就先清理干净。”
对于她的这点小心思,秦陌自然是明白,自打几年前将这把铁剪刀拿给她后就遇到过几次生锈的情况,碰巧都是在秦陌要出远门的时候,她也明白该如何清理,可她却并不想清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到了正午,秦陌并没有催促在身旁磨洋工的女子,而是静静地看着她,换做以前的性子,可能就自己亲自动手了。
说到动手,他捞开衣袖,露出有些颤抖的手,上面起伏的道道疤痕似是记录着惨痛过往的符文,随着他的一声轻笑,又藏回袖间。
铜镜映着两人的身影,女子在后,犹豫了片刻,终于一把剪下了他留了几年的长发,模糊的铜镜自然映不清女子随之落下的泪滴,可颈后传来的一丝冰凉却快要浸透了他的心之深处。
然而秦陌依旧没有过多的表现,可能是因为内心也不好受,又或许是如早已习惯了此般的内敛。
清溪上,石桥边,他驻足环顾,这个至少让他安稳地睡了三年懒觉的林间屋舍,却有些复杂之情涌上心头。
“公子此去,何时归来?”女子总算调整好情绪,抱着一把漆黑的剑走上石桥。
自打那只白鸽飞来之时,她就隐隐猜测到了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
秦陌接过一把墨色的剑背在身后,倒与这身黑衣很是契合。此时女子腾出手后,一双温软的玉臂便是将他的腰环住。
“总会回来的。”他平静地说道,却并没有给出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