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除兆翰独自一人作为东道主据正北一头为首外,布尔留哥则据长案正南方一头为尾,恰好与兆翰隔长案对面而坐。
莫粦、裴毅、萧未平等其余人则分别沿长案东、西两侧并排而坐。至于一干陪同的衙门僚佐、裴毅所带的出使书吏则被安排到了靠“都堂”左侧的另一条长木案上入座了。
当莫粦入座时,他看到,在长案之上,已然覆盖了一层黑布,而在那黑布之上,则摆放着约莫二十余个大盘菜肴,他略略扫了一眼,似是带骨头的肉类为多,而没骨头的菜蔬较少。
“诸位,东口鹿镇毕竟乃军镇之地,我军伍之中条件难免粗陋,还请铁炎部诸位海涵。然我又知诸位喜食肉酪,若我以菜蔬相请,恐怕就是菜蔬做的菜肴再精致,也难免会让诸位食之有虚而不实之感,怕是反倒吃的不尽兴!故而,兆某便以大碗、大盆盛肉骨为主、以菜蔬为辅,想来你们和我等虽属两邦,族属有别,然而我们却都是军伍厮杀之人,当是能吃得惯这军伍宴饮之食!”兆翰环顾众人道。
“这桌子上的肉都堆满了盘,甚至还有金黄的大盘炒米,兆都帅真是好客之人,深知我们游牧人的喜好啊。”布尔留哥看着满桌的大盘大碗,向兆翰笑着回道。
“牙关紧闭三十年,现在,漠北的客人们再度至我牙关,贵、我两邦破冰之机已显,何其不易啊,远来是客,来!兆某先敬诸位一碗!”
兆翰自主位上站起,端起桌上的大碗举高道。
“说的好!”
布尔留哥端碗站了起来,随即,莫粦等一众人纷纷端碗站了起来。
“为两族结盟,干!”兆翰大声道。
“为共伐大敌塔依尔,干!”布尔留哥大声道。
“干!”
莫粦跟着众人大声喊道。
随即,他便和众人一样,举碗大口喝了起来。
“唔!”
待干完了一大碗酒后,莫粦擦了擦唇下,缓缓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酒?它的味道和我们的马奶酒颇为不同呢。
莫粦看了看已然空了的大碗,心中疑惑。
刚才他喝的酒,入口细腻甘冽、落口柔顺,后味醇厚,不似马奶酒般略显酸辣。
“兆都帅,这是什么酒?”
莫粦实在好奇,便开口问道。
“莫粦那颜觉得这酒如何?”经身旁的裴毅提醒,兆翰显然知道是谁在问他。
“它的酒香浓郁,进入口中有甜味儿,着实有一番不同于马奶酒的风味。”莫粦回道。
“这便是我速慎人数百年传承下来的传统之酒,古速慎语称它为詹冲奴力,中土夏语意为糜儿酒。想我速慎先民,自古就生活在白山黑水间,捕鱼狩猎,在冰雪严寒之中求生存,饮酒暖身的风习可谓久远,而这糜儿酒便是以糜子为原料酿造而成。”兆翰点了点头,笑看着莫粦道。
“糜子?真是大有不同呢,我们铁炎人将糜子称为黄米,把它制成炒米,或干嚼着吃,或泡入牛奶中泡着吃,却从来没想着用它来酿酒,而速慎人却把它酿成了美酒。”
莫粦又盛了一碗“糜儿酒”,颇为感叹道。
“各有风习,却也各成美食、美酒,殊途同归,所用本源之物确实相同啊。”兆翰亦是感叹着点了点头。
接着,兆翰再度端碗站起,朗声道:“来!我知诸位不用双箸(筷子),便准备了小刀,勺子、小铲,诸位要吃满桌的鹿肉、羊肉、獐子肉、狍子肉就上手上刀!要吃炒米、菜蔬就上勺上铲!今日,我们共聚一堂,乃是缘分,军伍厮杀之人当豪迈!诸位尽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必要尽兴才算看得起兆某!”
“好!都帅豪迈!”
一众人纷纷起身端碗道。
莫粦也同样端起了酒碗,他看着兆翰,此时的兆翰却又是另一番模样,他好像不再似莫粦昨晚初见他时那样的儒雅风范,而是显露出了一方大将的豪迈一面。
既儒雅,又豪迈,兆翰,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或许,都不是?
莫粦举碗喝酒的同时,心中划过了这样一个心思。
一场夜宴,宾主尽欢,待到明月高悬、初夜来临之时,这场都知兵马使司举行的宴会便宣告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