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屯阿兰,奇骆温部宿营地。
大帐内的篝火燃的正旺,不时发出“刺啦”之声,纳术默默的坐于靠北的上首毡榻上,他的右手轻轻地敲击着膝盖,双目缓缓的扫视了一眼下首的一众部中那颜。
鞠延海,怯烈,拔野古,卓尔马罕,萧未平,还有--
当他的目光落在弟弟莫粦的身上时,略微顿了一下,莫粦也终究是长大了呢,在草原上有了自己的名声,“踏雪骑风”?很是不错啊。
要在这些人中选出代表我奇骆温部出使海平国的使者!
想及此,纳术双目微微一聚,口中却是淡淡道:“我们要选出人来,去往海平国。”
随即他的目光看向了下首左侧的萧未平道:“萧薛禅您先说说吧。”
“大卓颜,萧某以为,施逻欢已然明示,各部所派之人当在铁炎部中有名望,能孚部众之心,而又要兼具勇武、智略,在陌生之国,人心复杂之下,亦能破敌之诡诈阴谋、阳谋,如此,我部所出之人,要具备三点,一要身份尊贵,当是部中大氏族之那颜,二要头脑清醒,临危不惧,懂得随机应变之道,最好是在漠北诸部残酷战争中经过血火历练,立有奇功之人,因战场最是诡诈多变,能在其中以奇至胜者,当是聪明敏锐之人,不会轻易为人所骗。至于第三嘛,最好也能略通夏语,略知速慎之礼节、风俗,而不至于到其国中时,因小事而与速慎人起争端,为外族取笑。”
“嗯。”纳术静静的听萧未平说完,他微微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后,继而转向右侧下首的鞠延海道:“鞠延海大哥?”
“大卓颜,我兀鲁特氏是惯于冲锋陷阵的氏族,厮杀的事还算在行,要说这出使别部,涉及两部相交的繁缛大事,让我来说,就如同让狼来为羊羔数清羊毛般的难呐,大卓颜您就直管安排吧,我鞠延海定然遵命无疑!”
莫粦看到,鞠延海那一张高颧骨的粗狂脸颊上先是微微露出一丝苦笑,而后他面容一整,郑重的起身向着纳术抚胸行礼,铿锵有力道。
鞠延海大哥即是在表忠心,也是在提醒大哥,他鞠延海只懂得“厮杀”,对出使的事,就别再考虑他了。
莫粦微一摇头,鞠延海大哥还真是粗中有细之人呢。
“怯烈你呢?有什么要说的?”纳术朝着鞠延海点头示意,让他坐下,而后再度看向怯烈道。
“大卓颜,我是个粗人,但却觉得萧薛禅说的很好,他是草原上的智者,是巴勒台大博烈坚留下的千里马,怯烈以为,要论起这部中的人选,萧薛禅就必是其中一人啊。”
“不错,卓尔马罕也是这样做想,以施逻欢的狡诈,就算我们不选萧薛禅去,他想必也会在明天的大会上提出让萧薛禅前往,毕竟,在他看来,萧薛禅熟知速慎人的礼节和风俗,他不会放过这个让薛禅离开我部的机会的。”
哈,今天真是难得呢,一向沉默寡言的卓尔马罕老兄也说了如此多的话呢。
莫粦一挑眉,向着斜对面端坐的,穿着灰白色皮袍,一张饼子脸的卓尔马罕望去。
“大卓颜,萧薛禅在我部中已久,我部中的大事薛禅多有参与谋划的,若是明日真如卓尔马罕猜想,施逻欢想要借机将萧薛禅调出我部,我们应当找借口拒绝他,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何况出使海平国,人在他国,豺狼四伏,谁知道最终速慎人会不会因为边贸的事谈不拢,又或是突然改变注意,不与我们共击塔依尔人,到那时候,他们抽出了刀子,露出了杀机,而我们的人就只能像被捆着的牛犊般,任人宰杀了。”怯烈大声道。
怯烈是在提醒大哥,施逻欢很可能居心不良,出使是有风险之事呢。
莫粦暗暗点头,心中想到。
“萧某多谢诸位为某的性命安危着想,但施逻欢如果真在明天的大会上提出让萧某前往,那是提的光明正大,就如你等所言,让萧某前往出使,乃阳谋也,为了铁炎部的大计,萧某身为巴勒台大博烈坚旧臣,深受铁炎部的大恩,岂能当着众多那颜拒绝他?若是拒绝,那么纳术卓颜必会背上藏私、不顾大局之名,进而为其余各部轻视,那么大卓颜这些年来辛苦恢复振兴奇骆温氏家业的努力也必将会付之一炬,萧某岂能坐实之,况呼大卓颜英明神武,内有诸位贤才在,外有妻族强大的库迪部为后援,就算萧某不在,想来我部亦不会有变乱大事也,萧某对此有信心!”萧未平先是起身向纳术郑重弯腰,拱手一礼,而后再度朝大帐内众人环顾一礼,沉声道。
拱手之礼,萧老头又拿出了这一礼节,自莫粦记事起,他就很少看到萧未平向人行此中夏之礼,因其在草原多年,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入乡随俗,和人见面行的是草原的抚胸之礼,唯有那么几次,是在极端重要的时刻,他才会行此大礼,以示庄重。
“萧薛禅是真正的智者。”纳术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