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原为裴烈罗氏,乃出自戈纳罗氏之速慎氏族,为“白鹿”骨相,世宗、圣宗崇文革新时,裴烈罗氏乃改为中夏姓氏为裴氏,戈氏武人当权时,裴氏之长,亦即裴毅之祖父裴林曾跟随戈氏为武将,后来戈氏倒行逆施,大失人心,竟开始猜疑忠心耿耿的裴氏,先是打压羞辱,后来又借故杀了裴林,因此之故,裴毅之父裴烨因杀父之仇,一气之下率领裴氏兵马改投了韩氏,并在韩文禹推翻戈氏的政变中身先士卒,率兵随韩氏攻破了戈氏所在的统军都护府。韩文禹执掌大权后,安抚诸多从戈氏处“反正”、改投韩氏的骨相贵族,裴氏亦在安抚褒奖之列。
接下来,韩文禹开始推行文治革新,裴烨虽改投了韩氏,却是武将出身,其人思想较为刻板保守,向来看不惯文官,亦对韩文禹推行的意在给寒门士子晋升之阶的骨相制改革深恶痛绝,以为此种改革有违祖制,是大逆不道之事,因而表现出颇多抱怨,对改革大业也颇多阻碍。
然而改革已势在必行,裴烨如此态度,便招致了上至韩文禹,下至诸多文官的厌恶,终于,韩文禹为了改革不受阻碍,便借故革去了裴烨的军职,念其在推翻戈氏的政变中表现尚且忠勇,故而未杀之,但也收了裴氏的大半私兵,只是保留了他的散官,让其领有一份俸禄养老罢了。
这些往事,经穆振坤提点,韩继兴便一一想了起来。
“裴毅虽为裴烨之子,然与其父不同,他心思活泛,不拘泥于旧俗,且心向改革,是可用之人。”穆振坤认真道。
“如何可用?”赫伯胥追问道。
“裴毅在韩文禹公改革初年,便通过抡才考,得授官职,先在地方兢兢业业数年,而后便得以入礼部任从六品下员外郎,在礼部员外郎任上,他曾多次参与接待昆朝、宣朝、高余等诸国使节,因而熟知接待礼仪。亦曾多次跟随我国使团出使黑水流域的玄鬼诸部落,熟知部族之事。然其在礼部员外郎任上八年,却不得升迁,还只是个礼部从六品下的员外郎。。。”说到此,穆振坤又看了看赫伯胥。
他知道,赫伯胥为礼部尚书,赫氏与裴氏向来不和,故而裴毅落在了赫伯胥手中,自然被其压制,升迁无望。
赫伯胥看到穆振坤望来,他面上没有丝毫的尴尬之色,仍旧微微的笑着。
我便是要压制他裴毅,大都护都不曾说什么,你穆老儿又能耐我何?赫伯胥心道。
“六年前,东海扶浪海寇开始肆虐海疆,抢掠无度,裴毅便自请入禁军中效力,礼部倒是放了人,我为统军都护府副都护,知裴毅乃武将世家出身,其人颇知兵法,便将他转调到禁军之中任从六品下兵机参军,跟随大军一道前往东京路剿杀海寇。”
“此后裴毅在军中尽心筹划,于军政之事颇多建树,先后升任东京路兵马都总管府从六品上兵机参赞、正六品下兵机参政、正六品上兵机推官、从五品下兵机判官,两年前,我国与扶浪海寇爆发了一场大战,大战中,裴毅所在之军的都指挥使战死,裴毅以一介文官之身,临危接掌一指挥兵马的兵权,他安抚士卒,奋勇当先,死战不退,终于没能让扶浪海寇从军阵中撕开一道口子,避免了全军军阵的崩溃。此战中裴毅身中数箭,全身上下刀痕累累,血流不止,军中之人都以为他命不久矣,然而他却在战后昏迷了数日后,顽强的活了下来。”
“战后,他被送回海京养伤,大都护看到此战战报后,曾感叹其以一介文官之身自愿入军中,勇悍过人,忠勇可嘉,并上奏王上,准裴毅越级三阶,把他的官品直接于从五品下提到了从四品下,而后又亲自探问,知其人亦颇通文史、精于天文历算,故而为了让他在京中养伤,亦是为了发挥其所长,便命他为太史局少监,并加授其为集英殿学士。”
“经穆公提醒,我却是全都想起来了,确有此事。”韩继兴恍然道。
海京城内各级衙署、大小官员何止数百,韩继兴日理万机,不可能全然都记得他们的名字和履历,但裴毅确实给他留下了一些印象,故而经穆振坤提醒,他便想了起来。
“此子的字为如斌,听穆公所言,他倒真是如文如武之辈。”薄云机听的缓缓点头,接着他瞥了赫伯胥一眼道:“如此人才,竟在礼部蹉跎八载,却是埋没了呢。”
“薄公慎言,此子在礼部时心性未定,磨炼八载又有何妨呢?”赫伯胥呵呵笑道。
“真是好一个磨炼八载。”薄云机一挑眉,淡淡道。
“大都护,无论如何,裴毅仍是戈氏旧臣之子,其父裴烨又为韩文禹公革去军职,安知其不会心怀怨恨?用此人怕是不妥吧?”赫伯胥看着韩继兴道,他仿佛浑然忘了自己也是戈氏旧臣出身。
“结盟乃大事也,岂能因为其父之过,就牵连其子?况且经穆公提醒,我已想起裴毅此前的作为,国家正是用人之时,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吾看此子允文允武,正当合适为正使!”韩继兴大袖一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