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脚踢开了宋欣怡的房门,冲上来就紧紧攥住了宋欣怡的胳膊,厉声问她:“是不是在外头又起了什么歪心思?你还要脸不要脸?”
她的手劲很大,宋欣怡的胳膊都疼了。
她被母亲吓住了。
半晌回神,宋欣怡莫名其妙:“我怎么不要脸?”
“这样喜欢,是不是又在外头见了那个男人?”宋二太太面目狰狞,“我养了你一场,得不到你半点好,只见你整日往外头跑,跟那些男人不明不白的!这哪里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连戏园子的都比你有廉耻。”
宋欣怡的心,被母亲的几句话说得抽搐起来。
她身子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不争气簌簌落下。
她和莫成林私奔的事败露之后,母亲一次次这样侮辱她,她都是默默忍受了。今日她心情真的很好,找到了人生新的方向。
可母亲的几句话,把宋欣怡心里扬起希望的风帆扯得稀烂。
人真的不能犯错。
只要犯错了,就要随时随地承受这样的处罚,哪怕她已经努力挽救、努力忘记。
别人不会忘记你的错误,于是你就必须为你的错误付出无穷的代价。
“还哭,还有脸哭!”宋二太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在她背上打了几巴掌。
宋欣怡没有反抗,任由母亲的巴掌打在身上。
有些疼。
她的心重新被阴霾覆盖,整个人一下子就没了生机。好像被母亲戳破了皮的气球,眼泪就流出来,冷冷站在那里,任由母亲打骂。
宋二太太见她像个木头人,只知道流泪,一声不吭,气的一下子就她推到地上,自己也跟着哭起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我一生好强,偏偏你们兄弟姊妹几个,一个比一个没用。好歹他们都听话。可是你呢,既没用又不听话,你这是把我气死了,你才甘心啊!”
欣怡的头发乱了。
她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又打又骂。
打过骂过的母亲,自己还哭起来。
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旁人可能难以置信,宋欣怡却是从小就经历。
她觉得母亲有句话说对了:只有死了,才甘心。
也许,只有她宋欣怡死了,母亲才能放过她。
她从来不敢抱怨,她甚至说出来都没人会相信,她的母亲会这么突然的雷霆大怒,甚至不知道何事;她不敢抱怨,也是因为这个女人再怎么样也是她的亲娘,她的生母。
也许只有死了,才是解脱。
她名声已经臭了,反正是嫁不出去的。
这一刻,宋欣怡心灰意冷。
宋二太太的哭闹惊动了佣人,佣人连忙跑去找宋二先生来。
宋二先生让佣人送宋二太太回房,又安抚着宋欣怡。
“你妈…….”宋二先生好半天都找不出好词来形容宋二太太,“你妈就是性格暴躁,听风就是雨,她心里疼你的。”
宋欣怡默默擦干了眼泪,把零散的头发捋了捋,轻轻点头。
父亲再也不知该说什么,伸手拍了拍女儿削瘦的肩头,心里发酸。
“没什么事吧?”宋二先生还是问了。
宋二太太这样突然发火,总有个原因。
“赵嘉蕙开了家印刷厂,同意让我去做账房。我挺高兴的,在房间里唱歌,妈可能误会我是和男孩子约会回来…….”宋欣怡低垂着脑袋,声音苍白无力。
宋二先生听了,心里顿时就窝了一团火。
那个愚蠢的女人!
他更加心疼宋欣怡,道:“这是好事,你答应赵小姐。有份事做挺好。做账房…….”
大户人家小姐出去做事,总有些丢人现眼。
可赵嘉蕙不也自己开厂吗?
欣怡只是做账房,又不用抛头露面,宋二先生虽然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可还是尽量说服自己。
如今社会不同了,新派女孩子有自己的追求,这应该赞誉,他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对女儿说,“……我还没听说过女账房。这样很好,账房可是个重活,你要用心。”
宋欣怡却没有半点反应。
她垂首沉思着什么。
过了片刻,宋二先生轻喊“欣怡”,她才微微颔首,闷声了嗯了一下,算是回答。
宋二先生见女儿真的被妻子伤了,叹了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他回到房间的时候,宋二太太还在哭,骂宋欣怡丢人现眼。
宋二先生对二太太平素多忍让,此刻却再也控制不住,一掌排在桌上,怒喝:“欣怡是要去赵四小姐的厂子里做账房!你这样,迟早要把我们都逼死!”
宋二太太的哭声一下子就扼住了。
她不敢相信,问:“真的?欣怡她是要去做账房了,才那么高兴的?”
宋二先生没有回答,无力坐在椅子上。
多少年了,他和孩子们承受宋二太太这样的怪脾气已经多少年了?真的有些忍耐不下去了。
宋二太太却不顾宋二先生,又兴高采烈去了宋欣怡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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