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和孟子楠年少情深的日子,阿蕙也很少登孟公馆的门。
一是孟督军不苟言笑,让人看着就害怕,从前的阿蕙每次回答孟督军的问题,总感觉自己在做军事报告;二则孟督军府里两个女人不分上下,没有尊卑,势成水火,谁也得罪不起,一个不小心可能引来祸事。
这样的是非地,倘若不是别有用心,谁都不愿意多待。
那时的阿蕙对孟子楠没有特别目的,至少她不觉得自己是攀高枝,所以她也不想去孟府讨好那两个当家女人。
今天登门,阿蕙心里也揣着忐忑:但愿别遇到孟督军或者孟夫人、孟家三姨太等。
孟督军的寓所离赵家不远,都是在城郊。远远的,就能看到哨楼,有扛枪侍卫站岗。车子渐渐靠近孟公馆,只见道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南国梧桐树。绿荫成行,将道路淹没在翠浪中。
碧树繁花间,飘渺着缕缕清香。
离孟公馆大门五百米处,就有荷枪实弹的护卫站岗。看到车子靠近,有侍卫将子弹上膛,凑近了赵府的车子。
阿蕙下了车,一袭繁绣旗袍,雪色披肩,亭亭似骄阳下吐蕊玉兰。她带着宽檐帽,帽子下的黑色面网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肌肤玉润的下巴和小巧樱红的嘴唇。
她笑着拿出了名帖,交给那侍卫:“我是赵公馆的四小姐,来见少帅的。”
那侍卫没见过阿蕙,可是听说过赵公馆的四小姐。
谁不知道他们家少帅迷恋赵公馆的四小姐,经常连家都不回,被督军责骂数次?
那侍卫给阿蕙行礼,道:“请稍等,容属下通报。”
阿蕙道谢。
片刻的功夫,孟公馆的大门缓缓打开。侍卫摆手,示意阿蕙的车子可以入内。阿蕙遥遥颔首道谢,跟着进了车子,令司机把轿车开进了孟公馆。
前头有侍卫带路,车子停在门房的车库里。
阿蕙在大门前下车。
对于孟督军的府宅,阿蕙很是熟悉的。前世的时候,一年后何礼成了何督军,作为何夫人的阿蕙就住到了这里。
这就是阿蕙的另一个家。只是前世何礼搬进来之前就改动过,大部分园林建构和现在的不同。
她正要往孟子楠的院子走去,便听到了军靴橐驼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一身铁色英式军服的男子站朝她走来。身量挺拔颀长,步伐沉稳有力,只是眉头紧锁,看到阿蕙,露出一副不悦模样。
竟然是何礼。
阿蕙没想到今日孟督军在府里。
“督军听说你来了,请你去书房说话。”何礼走到阿蕙面前,冷冷道。
阿蕙微讶,居然不是孟子楠让她进来的,而是孟督军。她顿了顿,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督军的参谋,你都忘了吧?”何礼语气极其冷淡说道。他冷淡的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和厌恶。
阿蕙又是一笑。
何礼这态度,估计是觉得阿蕙和他定亲了,又来找孟子楠,很不道德,让何礼难堪了。毕竟现在的民国,风气尚未开放到男女可以自由不受人指指点点做朋友的程度。
阿蕙又是孟子楠的前女友,甚至没听说他们分手了。她这样公然来孟督军府里找孟子楠,任谁都会多想。
阿蕙本是个厚道人,她也不想把旁人弄得很难堪。可是对方是何礼,就真的不需要在乎。虽然阿蕙重生后的主要目标不是如何整死何礼,可她对何礼的恨,并没有消除。
被追杀、家破人亡受的罪,就算过了三十多年,阿蕙仍觉刻骨铭心。
她无所谓笑笑。
何礼见自己已经说话带着怒气,而阿蕙丝毫不觉过意不去,反而是那般无所谓,怒意顿时不可遏止。
这是孟督军的府邸,而阿蕙又是孟督军的客人,这口气虽然难咽下,何礼还是努力控制住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麽!
何礼带着阿蕙,路过孟督军府大门前常常的甬道。甬道两旁种着矮矮的冬青,作为篱笆,而篱笆后是花坛。四月底的茂城,正是百花争奇斗艳的时节,色彩缤纷的花坛,绚丽绽放着浓郁的美。
清风徐过,香气馥郁。
前世,这里一年后成了何礼的督军府,也是阿蕙的家。虽然对何礼没什么感情,可阿蕙喜欢这处宅子。她在这里住了将近两年。
倘若不是何礼不守信用纳妾,阿蕙可能要在这里一直住下去。
这些花坛,阿蕙后来也整理了一番,更加整洁好看。
前世的记忆就这样毫无预兆涌上来。
等她回神,已经到了孟督军的办公楼。孟督军府邸面积很大,有专门的办公楼,是在督军府的西北角,不远处又是哨兵把手。
办公楼,就是孟督军的军事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