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连洞蛮兵起源于玄宗时期,当时有漳州二三十人因缴纳不起赋税,转而奔入汀州黄连洞,以洞为中心四处打家劫舍,贻害一方,时值唐末僖宗初年,黄连洞已然聚集数千人。
自懿宗时,历任汀州刺使都与韶州刺使联合想要剿灭这股群盗,奈何这群盗贼十分狡猾,当大军开往黄连洞时,他们依托山势转至岭南大庾山,再由大庾山继续向西逃窜至岭南其他四岭的骑田岭、萌渚岭、都庞岭、越城岭,颇有一股打游击的策略。
早在黄巢兵进岭南之前,上一任汀州刺使经过数年韬光养晦,埋下暗探,里应外合几乎全歼黄连洞,但黄巢北上后,不知从哪来了一个名唤孙靖的,又扯起了黄连洞的大旗,到了如今,黄连洞势力早已不是二州兵力能够一举歼灭的。
李君去汀州刺使府向钟全慕求教时,才知就在前日,探子已经查清黄连洞如今已是有万余人马,突然激增的人马大都是从北方南下的流民,他们行至汀州与赣南交界处,被黄连洞洞主孙靖蛊惑,加入群盗,游走于汀州与岭南的大庾山之间。
黄连洞的形势远比众人所想要严重的多,王审邽由心劝李君道:“李兄不可大意,此去岭南,山高水远,一路都在这群盗贼的狩猎范围之内,还是请我大哥亲笔一封,李兄与那蒲诃栗出海时,再同去岭南吧。”
而李君好似没放在心上,一直盘腿坐在案前,查看这几年汀州的文事档案,见他一阵愁上眉梢,又一阵摇头叹息,王审邽不想打断他的思绪,转而看向同样愁色的汀州刺使。
钟全慕七尺身躯,剑眉星目,贯以左手使一把长槊,曾在围剿黄巢残兵时大放光彩,是个难得的儒将,只可惜他的几个儿子没有学会他左手上的功夫。
李君在漳州居住的那半年,钟全慕也曾亲自登门拜访过,两人畅聊一天一夜,李君也看出来,此人是个识时务之俊杰,清楚自己的能力和兵力,只是目前福建有陈岩坐镇,他身为汀州刺使,不好过多与王审潮接触,这也是为什么汀州边境盘踞数万盗贼,他也不敢私自和泉州联合。
不过黄连洞的群盗确实让他头疼不已,上元节当夜,汀州百姓闻听漳、泉二州有篝火晚会,纷纷踏至,而黄连洞群盗就趁此洗劫了汀州的临汀郡,幸好钟全慕引兵赶到时,群盗还没有大开杀戒,不然早先从王审潮那里接过的数千北人就要尸横遍野了。
见钟全慕被李君的愁绪带动,刘行全上前劝道:“钟大人无需担忧,如今已经建造了三处关隘,料那孙靖人马再多,也是于事无补。”
“久守必失啊!”钟全慕不禁脱口道,据探子回报,数月以来,凡是经过汀州的北方流民,不是被孙靖掳走,就是被其残忍杀害,遗尸荒野,照这般发展下去,不用半年,孙靖就能聚集数万人马,又岂能让他安心?
正说时,后堂外一阵匆匆脚步声映入耳畔,王审邽搭眼望去,见来人骨瘦嶙峋,一对豹眼深深凹陷,摄人心魄的目光不由让王审邽打了个冷颤,想来此人便是钟全慕的季子钟礼德了。
钟全慕的三个儿子各有不异,长子钟仁德好诗文,博学多广,钟全慕对其十分宠爱;仲子钟义德好勇武,曾在陈岩的九龙军中任职都头,学了不少本事,如今汀州的布防多由他掌事;而季子钟礼德与两位哥哥比起来就有点默默无闻了,可能是因为年少时,一场大病夺取了他的健康,从此再也没有丝毫力气拿起武器的缘故,为人一直沉默寡言。
不过,钟礼德心智比常人要精明的多,常常为阿爹出谋划策,去年同意接纳流民就是出自他的建议。
只见他走进堂来,对众人一一施礼,转而向钟全慕禀告道:“孙靖前夜袭击了虔州,死伤数千人,虔州刺使差人相邀共同剿灭这股盗贼,此刻来使正在大厅。”
闻言,钟全慕不由吃了一惊,虔州刺使卢光稠不仅勇武过人,还拥有精兵良将,在虔州深得民心,当年黄巢兵进岭南也拿他没办法,不想竟被孙靖攻破,而他自比卢光稠不及一二……
李君终于看完了这几年来汀州的文事档案,起身如释重负,向钟全慕问礼道:“钟大人将来使唤进来吧!”
适才钟礼德进来时,没有看见静坐一旁的李君,此刻忽见一人起身,心中不由一惊,转而见王审邽尊敬的眼神,脱口道:“这位便是李司马了吧?久仰大名!”
“不敢,倒是久闻钟刺使有位爱子,足智多谋,胆识过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李司马谬赞了!”钟礼德谦卑施了一礼,既而问道:“李司马也是为了那群盗贼而来吗?”
“算是吧!”李君对施一礼,看向眉头紧锁的钟全慕,沉声道:“钟大人还是先将虔州来使请进来,依我看,钟大人是摊上大事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王审邽知道李君从来不在战事上开玩笑,而且他对于战事的洞悉十分敏锐,想来是已经看出了孙靖的图谋,忙请他细细道来,不想李君执意要先见虔州来使,以确定自己的判断。
说话间,钟全慕长子钟仁德已经将虔州来使引向后堂,二人行走间犹如父子一般,因为那钟仁德身长七尺,体格健硕,反观虔州来使确是十分矮小,几乎只能够到钟仁德的腰间,不过虔州来使行走间一股扑面而来的气场,却不是钟仁德可以比拟的,有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感觉。
只听钟全慕低声道:“此人乃是虔州刺使卢光稠的大哥卢光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