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难时方显真情流露,多日相处下来,何云义早已将李君认定为他的妹婿,虽说他断了一只手,勇武却不减之前,此时带着厢军中几个指挥使挡在李君身前,誓要共同进退。
骁卫都今日赴宴的只有虞雄、邹勇夫等几个牙将,经过先前几战,他们早已认定李君才是指挥使,而且许多兄弟的家人还被王绪裹胁而去,需要李君带他们前去追赶,两队人马虽说不多,个个却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经历过生死之战的同袍。
唯独李言木讷在其中,不知如何是好,也正是李言的左右为难,让李君明白,今日之事恐怕是徐文瀚一手策划的。
恍惚之间,李君终于想明白徐文瀚为什么一直坚持秋种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打算南迁,而是想要借机将淮南道失去的二州重新收复,即使没有李君这个不确定的因素出现,徐文瀚也会联合李言等人将王绪架空,只是李君太过冒头,徐文瀚正好顺水推舟,自己退居其后,待李君事成之后,只需穿上‘嫁衣’即可。
而徐文瀚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小孙儿徐开,如今时局动荡,徐家一连失去众多子嗣,徐文瀚要将收复二州的功劳悉数加于徐开,让其能在高骈那里重新获得兵权,建功立业,为徐家光耀门楣。
这也是今日徐开没有赴宴的原因,毕竟二人经过先前诸多合作,友情颇为深切,如果真要面对面的话,反倒有些撕破脸皮了。
“不知秦将军是要我一个,还是要我麾下众军士呢?”徐文瀚不想撕破脸皮,李君自是也不愿意伤了与徐开的友情,只能先与目前看似掌局的秦彦对峙,不想秦彦胃口蛮大,竟然‘全都要’!
“全都要的话,这就不好办了。”李君拨开围在身前的亲人们,盘腿坐在案前,竟然吃起桌上的菜肴。
见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秦彦竟生起一丝心虚,在举事之前,徐文瀚曾对他说过李君的诸多事迹,这小子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禀起一张肉笑皮不笑的模样,劝道:“如今天下分崩离析,诸侯并立,正是我辈男儿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而我淮南道兵多将广,粮草充沛,若是李司马投效,本将可亲自为你引荐,想来以李司马之才能,我高公必会委以重任,他日封侯拜相,别忘了我等引荐之情就好。”
“那我娘子和众位兄弟的家眷怎么办?”李君松了松腰带,吃的越发随意了。
秦彦毕竟不是李君对手,一番高谈阔论却被李君一句话顶了回去,这时坐在高堂上韬光养晦的徐文瀚终于开口了:“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况且那何家妹子凶悍霸道……”
“放屁!”何家二人齐声骂道,何云义向来敬重徐文瀚为人,没想到他竟然出言侮辱自家妹子,上前指着徐文瀚的秃顶质问道:“光州城破后,王绪要寻徐开踪迹,是我等厢军不顾生死,极力维护,而后你又要带徐开离开光州,也是我推荐潮大哥与你打通关节,而今你出言不逊,辱骂一个敬仰你的小辈,可有作为长者的风范?”
徐文瀚既然已经卸下面具,就不会在意何云义的态度,他继续追问正在狼吞虎咽的李君:“以老夫与高公的关系,别说引荐,只要李司马随我去扬州,老夫可保你为马步军都指挥使,他日你与开儿联手,必可雄霸一方,不知李司马意下如何呢?”
这个诱人的条件,放谁都会听从,可李君就是不愿意,唐末五代十国的困局靠战争是解决不了的,即使他随徐文瀚去了扬州,荣升大将,兵出四方,重建一个大唐,还有围绕在大唐外部虎视眈眈的各家势力,届时大唐经过多年征战,疲累不堪,重建的大唐也只能是背负两宋的窘境。
人生有几个春秋让他再去解决两宋的困境呢?
“徐老刚才说我家娘子凶悍霸道,可我偏偏就喜欢这样有味道的女人。”李君说罢,众厢军不禁哼笑,想他徐文瀚的儿媳王宁也不是这般吗?徐文瀚骂何云初,岂不是连徐开的娘亲也带上了?
何云义先前还觉得李君是为了求生,才屈尊何家,今日确是看到了李君的真心,等追上了何云初,定要将这番话一字不差的告知与她,心中所念,何云义对李君投过来一个赞许的眼神,他更加认定李君是何家人了。
“多说无益,拿下再做定夺!”秦彦已经安奈不住,下令刀斧手向李君围了过来。何云义正要带人反抗,却听李君问秦彦道:“不知秦将军是要死的,还是活的呢?”
“何意?”
去闽地实现自己心中的大计,为唐末百姓寻求一个安定的家国,此志不可变,李君起身铿锵道:“我心坚定要去追回娘子,即使今日不幸,被秦将军俘获,也不会与你共事,那么秦将军拿下我后,是要杀还是要剐呢?”
秦彦贪念的是骁卫都和厢军,而徐文瀚则是看重了李君这个人,若是真如他所说,要以死明志,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二人一时间竟起了分歧,秦彦对徐文瀚耳语道:“此人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若今日饶了他,必是放虎归山,他日兵峰相见,我们是要吃大亏的。不如就地砍杀,俘虏他的兵士即可。”
杀了李君,对于徐文瀚来说,也就是失去一个良材,不过杀了李君之后,孙儿徐开会怎样看待他这个阿爷呢?
要说今日最为难的正是夹在中间的李言,适才宴席开始前,徐文瀚找到他,将自己的谋划一一告知,希望李言能从中劝导,但他明白,从李君开始谋划南渡时,就已经注定任何人都留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