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都头且容万某把话完,可否!”万景忻语气中已然带了几分乞求。
也是他上任指挥使后,与几个都头平日交好,众人不愿完全撕破脸皮,劝了几句林都头后,万景忻连忙接话道:“我等自离开潮州后,几经转折,驻军于常康郡,之后刘公与端州谭弘玘都曾派人前来和谈,只因双方都无法供应我军粮草,一直搁置于此。林都头可想过,多日来供应我三郡兵马粮草的常康郡,或许也已经顶不住了?”
“我看万指挥使才是玩笑了!”林都头有些焦躁道,“岭南谁人不知韦氏家大业大,会供给不上区区三千兵马的粮草?”
话到此处,林都头忽然想起,适才在韦府门前看到韦怀仅运送了一顿粮食来军中,本欲改口,又恐掉进万景忻的圈套中,随拾起当日逃离潮州时,哄抢百姓们的那份豪气干云:“若真是韦三郎粮草不济,就请他们韦氏族人拿钱粮来换,百石粮食换一人,也不枉他们韦氏在岭南的名望!”
“可笑,可笑!”曹举满是无奈的摇头道,“林都头莫不是忘了,自你等擅离职守,哄抢了瘟疫横行的潮州百姓后,整个岭南就已经陷入了粮食危机。前几日,曹某曾亲赴封州,与刺使刘谦商议,刘刺使夫妇二人多日筹集,已经将大批粮食运往潮州,如今再想百石换一人,怕也是力不从心了……”
话言未了,就听军卒背后传来一声喝问:“谁百石换一人,我韦氏就力不从心了?”
一众兵将纷纷回头,向外寻看,但见一华装妇人被韦家三郎搀扶着,步履轻盈地来到众军阵前,也不知是被其容颜所倾,还是被其气势所迫,兵将们不由自主为其敞开一条道来。韦瑜抬眼看了看旗杆上的两颗头颅,再看看一众呆滞的兵将,朱唇轻启,含笑嫣然:“供给区区三千兵马粮草,我韦氏何足惧哉。”
罢,招手唤随行家童将带来的粮食卸在场中,一袋袋鼓鼓的粮食顷刻间摆在众军脚下,此时距正常的饭点早已过了三个多时辰,有饿得心慌的兵卒仿佛已经看到了香喷喷的饭菜正在向自己招手,人群顿时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别看他们嘴上时不时挂着同袍和兄弟情义,就好像真的能生死与共似得,到底他们能弃潮州乡邻于不顾,占据常康郡都是为了生存,而生存第一要素就是食物,他们又向来作威作福,横行霸道惯了,稍微挨一顿饿,心中的底线就濒临崩溃,如今两名首领又接连被杀,失去引领的他们,就像父母双亡,且迷失荒野的孩童,只要给口饭吃,就哭抢地的感谢了。
林都头毕竟老道,一眼就看穿韦氏来人是想以粮食杀人诛心。如果就此被收服,以潮州守军之前做过的种种被世人唾弃之事,广州都督府的刘崇龟肯放过他们,潮州百姓也不会,甚至被他们接连搜刮多日的常康郡百姓,和的韦氏也不会放过他们,届时岭南将彻底无他们容身之地,与死又有何异?
眼见麾下兵卒即将沦陷,林都头提刀豁开拥挤的人群,站在堆积的粮食前,厉声喝问道:“夫人莫不是想用这一顿粮食就劝服我等?”
“韦府如今确是只剩下这些粮食!”韦瑜不加掩饰道。
“一顿粮食?”正在遐想的兵卒们恍如平地惊雷一般醒过神来,吵嚷着将眼前希冀的粮食一一数清,确是只够三千余众一顿食用,瞬时军营就炸了锅。前一刻这美妇还扬言区区三千兵马的粮草,对于韦氏如九牛一毛,如今却拿一顿粮食来诱骗于自己,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兵卒们默契十足地向韦瑜围了过来,这一刻的同心同力,像极了他们阉割了良心,哄抢潮州百姓时的情形,林都头的目的达到了,心中之前的恐慌也随之消散。他竭力挡在兵卒阵前,假意劝道:“韦三郎别怪林某不给你韦氏面子,今日若是你能交出杀害我军两名指挥使的凶手,你我且相安无事,如若不然,林某身后这般弟兄可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