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我错怪曹司马了!”韦瑜端起案上酒杯,一饮而尽,诚挚地以表歉意。
曹举虽然心中欣然受纳,嘴上却将一切祸事往自己身上包揽:“其实说到底还是曹某治军无方,要是能及早发现团练使与卢牙将之间的摩擦,随便摆上一桌酒席,以曹某的薄面加以劝慰,也不会酿成如今大祸。”
不等韦瑜分说,曹举继续解释道:“夫人不是还说曹某没有尽心劝谏节度使急速安民救患吗?想必夫人出身韦氏,经历过黄巢兵犯岭南时的瘟疫,也知晓瘟疫一旦暴发,想要在短时间内平息几乎是不可能的,要救治潮州,当需集结整个岭南物资,由节度使亲自调配,才有逃过此番劫难的可能。然清源军突发兵变,夫人又让节度使如何安心救治?”
此时,在座众人还都不知晓,刘崇龟离开杏黄坡驿馆后,潮州一众官吏悉数遁走,守军亦哄抢百姓钱粮一连串的乱事,自然是被他这番花言巧语糊弄过去。韦瑜亦是深信不疑,只不过她此番激怒曹举的本意并不在此,也就没多做争辩。
又是一番诚恳致歉,加上言辞间对曹举大局为重的智谋肯定,曹举已然沉寂在奉承中飘飘然,不想韦瑜再度发难:“那依曹司马之言,想必已有良计解救岭南危局,还请道说一二,若是有我封州和韦氏帮得上忙地方,大可言说,我夫妻二人自当鼎力协助。”
“嘶!”曹举闻言,猛然倒吸一口凉气,感情今日刘府大摆筵席,席间韦瑜又出言讥讽,是等在这里给自己递上一记软刀子呢。不过,还别说,韦瑜这一刀确实捅进了他的软肋,同时也是节度使刘崇龟的软肋。
刘崇龟上任岭南时间太短,根本无力掌控岭南复杂的局势,即使清源军也是在年前刚刚稳住阵脚,要不然也不会被两个牙将的叛乱搞得方寸大乱,以致不得不暂时放任潮州不理,给他人落下话柄。
曹举此刻亦是看清,韦瑜费尽心机,下的这记软刀子真正目的是想光明正大插手此次潮州瘟疫。一旦成功,就可借以重振韦氏在岭南的声望,而失败了,这个烂摊子最终都会由节度使刘崇龟兜底,真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计谋之深远,犹比当年才智冠绝岭南的韦宙,让他不得不由心感到佩服。
这也算是让曹举真正见识了‘才冠岭南’的韦瑜冰山一角。
之所以由心佩服,是因为曹举和刘崇龟都无力解救这场突来的瘟疫,而且就目前北方形势,根本不必对唐庭抱有任何期望,如今岭南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韦氏一族身上。
虽说心中百般无奈,可曹举还是拉不下脸面,话锋一转,又把皮球踢给刘谦:“不知刘刺使对此有何高见?”
韦瑜知他是想借此顺梯而下,也不出言搏其脸面,正好看看向来以知人心事著称的夫君刘谦如何应对自己的决定。
但见刘谦起身走近偏案上,捻起一块平日最爱吃的蜜枣糕,一口吞将下去,在嘴里胡乱咀嚼着,俨然将一切礼仪都抛之脑后。吃罢,双手伸出窗外接了一掌细雨,将手上沾染的糕点残渣一一洗去,直到将昨日的污垢也一同洗落雨中,这才又接一掌冰凉的雨水,猛然扑打在僵硬的脸庞,任由雨水肆意流淌打湿胸口的襕衫,眼中始终望着偏院若隐若现的妙龄少女。
良久,才背身对儿子刘隐道:“去把你阿母抄写你外公留下的《集验独行方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