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我的爱妻林欣在四川大学附属医院急救时,我正在离成都2小时车程的JY市老县城探访一位民间的老中医。这位老中医是我岳母在绵阳的一个老同学引荐的,说是有治疗癌症的拿手绝活,就连一位退下来的,患了肺癌晚期的省里老领导都慕名找他开过方子。经过这位人称“再世华佗”妙手回春的诊治,半年之后,那位老领导肺部的恶性肿瘤竟然消失了一大半。两年前,我爱人林欣被查处患有胰腺癌,也是到了晚期。虽然这两年来妻子一直在四川大学附属医院进行治疗,甚至这中间病情一度得到了控制,可是半年前林欣的病情突然恶化,就连主治医生著名肿瘤专家王德芳教授也束手无策,让我们家属做最坏的心理准备。
林欣才32岁,还很年轻,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于是这半年来,我和岳母开始到处托人打听偏方和民间神医,希望能出现奇迹。昨天半夜,岳母到医院替换我的时候,告诉我她的老同学传来一个消息:江油县城有一个张神医,人称“再世华佗”,也许可以让爱妻起死回生。这半年我见过太多的神医,也让林欣试过一些所谓的神方子,可是林欣的病情却一直没有半点气色,癌细胞的侵蚀速度反而越发的迅速。尽管对这个“再世华佗”不抱什么希望,我还是按照岳母的嘱托,一大清早就启程赶往了江油。我开车先到了绵阳西南科技大学的校门口,接上了岳母的老同学,西南科技大学退休的吴教授和他的侄子,然后就直奔江油而去。
在路上吴教授介绍说:张神医的儿子和他侄子是好朋友。他们已经跟张神医打好招呼,今天接上神医一起去成都给我爱妻看病。吴教授的侄子,大约有36岁左右,干瘦,精明,衣装鲜亮,在江油开了一个小型的建筑装修公司。他摸了摸油光正亮的头发。吹嘘说:张神医轻易不出门,大多是在家里问珍。只有上次给省里退休的老领导看病,才勉强去了成都两次。江大哥,嫂子这回面子大了,能请动张神医动动腿,算是你们夫妇前世积德了!
“哪里?还是……吴先生的面子大……”
我含糊地回答了一句,从后视镜看到吴教授的侄子不满地撇了撇嘴。我知道我不够热情的反应让他有点不高兴了。我应该再加上一句:“要不是你和吴教授引荐,我这次恐怕连张神医的面都见不上!”可是,我本来就是个内向,不善言辞的人,再加上爱妻病了两年,身心疲惫,我早就失去了对外界正常的应对能力和兴趣。
到了江油,在吴教授侄子的指引下,我开车穿街走巷,最后在一个古老的青砖院门前停了下来。吴教授侄子下了车,领着我们走进悬挂着“再世华佗”门匾的院门,来到一个站满候诊病人的,中间有一颗大杨树的院子里。通过半开的房门,可以看见正房的诊室内,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留着半尺长白胡子的老头,正坐在一张小桌子前给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把脉。
“来了!”一个矮胖的,同样穿着长袍的年轻人从侧房走出来迎向他们。
吴教授轻声地在我耳边说道,“这位就是小吴的好朋友,张神医的儿子,张强!”
“强哥,这位就是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起的天地网络的创始人江涛,江先生!”
“江先生,久仰,久仰。我经常在天地网络上购物,你们的购物网站做的真不错,很方便!”张强热情地伸出手抓住我的手握个不停。
我是天地网络公司的三个创始人之一,这不假。可是,两年前爱妻患绝症,我就把公司的股份都变卖了。现在已经在美国纳斯达科上市,被誉为代表中国网络科技未来的天地网络公司和我毫无关系了。可是我懒得做出解释,只是尴尬地笑笑。
吴教授的侄子冲我眨着眼睛,“江先生,江先生……”
吴教授的侄子这在提醒我给见面礼。在路上他就叮嘱过我,张神医的出诊费是2万块。可是神医嫌出诊费的名称不雅观,就改为礼钱。古时候面见隐居的名士,都要先备上礼物,以视尊重。这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神医立下的礼数。,我连忙反应过来,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到了张强的手中。
张强拿着红包掂了掂份量,脸上堆满了笑脸,“江先生,客气了!请稍后片刻,我和父亲准备一下,马上就出来!”说完转身走向了正堂诊室。
“江先生,我们去厢房喝茶等着吧。张神医家的中药茶可是一绝,不但可以清心养肺,还有健体壮阳之效!等会儿我让强哥每人给我们一包带回去喝。叔叔,江先生,请!”吴教授的侄子把这儿当成自个儿家一样。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岳母从医院打来的。岳母说:林欣的病情突然恶化,正在抢救,王教授说,林欣这次可能挺不过去了!
我的脑子轰地一下子就炸开了。我只知道我说了一句:“我马上就赶回来!”就不顾吴教授喝他侄子惊讶的表情,撇下他们奔出了院门。
我赶到医院时,岳母范雅桐和五岁的女儿星儿可怜兮兮地坐在急救室门外走廊的椅子上,我们请的护工于阿姨和肿瘤科住院部护士柳絮在低声地宽慰着他们。
星儿看见我,奔了过来,一遍遍冲我哭诉着,“我要见妈妈,我要见妈妈!”
我一把抱住女儿,“别哭,别哭!”可是我自己的眼泪却不争气地一个劲地往下流!
“你怎么才来啊?你怎么才来啊?”岳母欲哭无泪地责备道。
林欣躺在急救室,就要离开人世的残酷事实,让岳母忘记了是她催促我大清早赶往江油去接张神医的!可是,我没有争辩,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老人无理的责难。
“阿姨,你别着急。林欣姐姐也不是第一次进急救室了。每一个她都从鬼门关回来了。这次一定也不会例外!你就老放宽心吧!”柳絮好言劝解道。
“这次不一样,柳护士,我跟你说,这次不一样……”岳母没说为什么这次不一样,难道是她有了预感!
“……”我的心在沉。
“爸爸,我还能见到妈妈吗?”
星儿的问话象刀一样扎在我心里。我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地点点头。
急救室的门开了。王德芳教授走了出来,“病人快不行了!你们赶紧进去看她最后一眼吧!”
刹那间,我脚下的地面仿佛裂开了,我的身体在下坠!柳絮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我。
岳母看来比我坚强,她无声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快步跑进了急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