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睹着那头蛟龙的颈部,如闪电的形状般在空中曲折了下,随后轰然刺出!精准无误的一口、令人绝望地咬住了南的一整个下半身…
而它仰起头,如进食的鳄鱼般松了松口,准备把南一整个往里咽,活活生吞时——
南临危不乱地拿盾牌卡住了蛟龙的嘴,腾出足够抽身的空间;
严把这一幕幕全数看在眼里,不由自主地睁大双眼,眼神空洞。
紧接着,南步履艰难地爬上蛟龙的面骨,一只手死死扳住后者的鳞片,防止被吹飞,另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摇摇晃晃、但还是伸得老长,五指勉勉强强地够到握柄,再紧握住;而松开固定身体的手、方便发力的瞬间,他即刻便被强风卷起,翻转着飞往高空。
所幸的是,被吹起的前一刻,他及时地灌注了全力,一举将长矛往蛟龙的右眼还下方、插了更深数尺……
目睹到这一幕,严终于按捺不住了,不由自主地、泪如泉涌。
蛟龙受痛,癫痫发作似的,开始摇头晃脑。
南从高处坠落,不偏不倚的,腰部撞在了绳索上,整个人也因此极为勉强地挂在了上面,像条血红的腊肉。
蛟龙漫无目的又疯狂地晃头甩尾仍在进行着,其沉重庞大的头部和尾部、时不时地从南的正上下方掠过,他也因此在这一「线」上幅度不大地前摇后晃,摇摇欲坠。
南仍在呼吸,仍睁着眼睛,但一脸的疲惫和苍白,正好应证了不省人事的事实。
“坚持住…坚持住……”事到如今,严什么也不想再惦记了,情绪逐渐失控,“我这就过来…救你!”
可他正要动身,反被南有气无力地转头一瞥、直接劝退:
“你不是笨蛋对吧?我才是……”
他深知作战已经结束了,但危险还未,此时此刻的蛟龙,无异于水鬼。
“别过来…这是我发自真心的请求…别过来……”他每念一个字,嘴角都会滑出零碎的血块,触目惊心,又令人心疼莫名。
“你没必要为一个必死无疑的人冒险……”
严已然泪流满面:
“那你呢?!”他悲怆又不解,不禁想起了昨晚那番「你总是这么让人自惭形秽」的评价,“难道你就有必要…为我们而死么?!”
南试图活动身子,来证明自己的伤势其实不重,结果一道飞溅的鲜血、直接从他背上的伤口里挤出。
“我不知道…”他悲壮地挤出个一反常态的、难看苦笑,“但我至少…死得其所了啊……”
蛟龙徐徐倒下,失去了强风的维持,绳索也不再坚挺。
不少士兵都摔伤了腿,尤其是胖墩,伤得最重,疼得抱起腿来、嗷嗷直叫。
而真正的最大伤员,南,直勾勾地落地后,如皮球般在地上弹跳了几下,付出的却是不知道要碎多少根骨头的代价。
他好像已经一息不剩了,一声不吭。
仁姗姗来迟,拉起马头停下后,一下马便连忙跑至南的身旁,蹲下身子。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后者。
而他正打算拥抱南、缅怀逝者时。
“仁将军,小心!”一名忠臣突然大喊着提示。
垂死的蛟龙用尽最后一口气,也利用最后一道强风,龙头明明已经死气沉沉地躺在地上了,眼里也毫无生机,却阴险地劲射出了最后一根、由碎石凝集而成的石枪。
仁下意识地拔剑,他不能示弱。
而他盯准来势,横劈石枪时,转眼便被扑倒。
石枪是蛟龙这水鬼的最后一击,但只是钻去了他小臂上的一块皮肉。
可同样用尽最后一口气,扑倒他的南就落不到好下场了,腰侧被石枪彻底贯穿。
像是被竹签串起的肉卷。
这场仗…是他们、是人类赢了,场上却一片死寂。
仁无法不动摇、动容,默默地把南紧紧地抱入怀里。
猎鹰从上空飞过。
随后它落在窗沿。
隆听见了它的叫声,但目不转睛,因为此时此刻,他震惊万分,又失魂落魄。
沉默许久后,他失落地问:
“真相…原来是这样的吗?”
心点点头,斜视着桌面,目不转睛,神色悲凉:
“暴徒在地铁站持刀伤人,有人选择伸张正义,有人选择保全自身;”
“前者固然值得歌颂,但后者…你能说他们做错了吗?”
她摇了摇头,接着说:
“顶多只是「不想死」和「无法容忍自己不作为」的区别罢了;”
“而你父亲…正好是后面那种人……”
她自下而上地抬头,正视隆的眼睛,挤出点苦笑说:
“如果你有什么真心想做的事,那就别犹豫,放手去做吧…”
“哪怕挡在你前路上的,是刀山…甚至火海……”
“哪怕你因为一个也许错误的决定而死了,至少你全程都是心满意足的,更不会懊恼,甚至悔恨……”
这好像她的违心话似的,因为她随后便陷入了略久的沉默。
而她很快也自证了这点。
心实在无法违着心,再利用丈夫的死,去教导孩子:
“但是…话虽然这么说,还请你原谅妈妈的私心……”
“从今往后,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任何事…但…绝不能去参军。”
她盯着隆,神色凝重又凄凉:
“我已经失去南了…”
“更不能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