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家村挖坑还有个习俗,不是单独的几个人挖,而是在场的所有男人,一人一铁锹轮着挖,挖到最后剩一点土的时候,刘大哥十岁的大儿子才下坑挖了最后几锹土。
村里一共来了三四十人,周斌也轮了三次,他从没听过这样的风俗,不过在古代‘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的事情并不少见,段家村经历百多年的演变有了自己的风俗也不是怪事。
挖完了坑,众人将棺材放置好,开始回填泥土。这就没什么讲究了,几个长的壮硕,力气大的汉子拎着铁锹就开始埋土,身材强壮的段清河也在里面。
填完坟事情还不算结束,刘家寡妇拿出烛台供品之类的东西,仍然泪流满面的跪在一边开始烧纸。
村里众人依次上去烧香祭拜,周斌也去上了一炷香,又是一件他两辈子从没干过的事情。
之后刘家大儿子又在风水先生的指引下,完成一系列喊魂、压纸钱之类的琐事。
周斌和村里人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这事情也怪,这熊瞎子不发情的季节都是单独行动,就算往年这个时候饥饿也不怎么主动袭人,怎么这次都让老刘赶上了?”站在周斌身边的段清河纳闷自言自语。
“哼,你知道什么,那黑熊我看是成了精,行动比以往遇到的快还不说,朝人扑来的时候还裹挟黑风,必是修炼了不知多少年的黑熊精跑了出来。”附近的另一人听见段清河的话后接了一句,听话里的意思他应该是跟老刘一起上山的几个猎户之一。
段清河闻言倒是不屑一笑,“呦,自己怂就是怂,被那熊瞎子吓破胆了吧。至于编故事给自己开脱吗?总听老人说什么山中修炼的妖精鬼怪听得多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况且真要是有妖精,你们几个还能回得来?”
“这……”那人也说不出什么,他确实是被吓破胆了,但他真的觉得那熊瞎子不一般,“你不信就算了,别当我没提醒你,以后进山小心点。”
村中人都较为淳朴,见段清河不信,也没有继续争执,反而提醒了他一声。
等了一会,出丧的所有事宜都完成了,刘寡妇带着自己三个孩子向众人拜谢了一番。
众人回到村子,刘寡妇强打着精神要留众人在家吃饭以表感谢,但老刘家本就不太富裕,他们孤儿寡母以后的苦日子还多着呢,谁也没好意思留下吃饭让人家破费,都说家里做好了晚饭回去吃。
周斌也就回到了段家,正好碰到了段棋也从村口回来。
他把今天跟着段清河帮刘家出殡的事情说了一下,段棋赞同的表示他做得不错,如果不是因为去县城当了先生,段棋也是打算要去跟着出丧的。
晚饭过后,段棋少见的点了油灯,这个年代的灯油主要是各种菜油,价格不算便宜,又不是必需品,所以乡下天一黑就基本无事可做。
段棋不知为何今天来了兴趣,准备作画。
周斌本想回房歇息,但身为一个不太专业的书童,磨墨这种事还是要干的,况且还要时刻注意桌上的灯油,要用尽的时候及时去厨房拿新的菜油填上。
穷苦人家真有用到灯光的地方也是点猪油为燃料的灯。这种灯虽然烟大味道也大,亮度也极低,但价格稍微便宜并且耐用,是古代穷书生的最爱,很多文人老年时眼睛不好,就是因为被猪油的烟熏得。
至于秉烛夜读?蜡烛那可是高门大户才用得起的东西,亮度又相对油灯均匀稳定的发光,价钱自然不便宜。
周斌给段棋磨好了那青丝墨以后,段棋倒是只下寥寥数笔就停下思考,过了半天才又在纸上勾勒两笔,周斌看了半天才见他画出一个山头来。
站的有些无聊了,周斌见段棋咬着笔杆半天也没下笔,干脆跟他说起话来。
“少爷,今天出丧时我听人说,刘家当家的是被成了精的黑熊弄死的,那黑熊一扑还带着黑风,你说是真的吗?”
段棋愣了愣神,被打断了思绪让他有些不悦,可今天确实没什么灵感,心血来潮的想画画,脑海里有没有什么值得一画的景致,索性把笔一放,今天不画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把东西收拾一下去睡觉吧,今天不画了。”段棋起身离开桌案,让周斌收拾。
周斌巴不得他不画了,在这站了一个小时没动地方,实在是无聊透顶。
回到房间,周斌躺在床上思考着那猎户的话,这世道是真的有精怪,还是封建迷信荼毒了百姓的心智?
他觉得那什么黑熊精十有八九就是猎户吓破胆看错了,虽然他穿越了,但潜意识仍然被科学世界的观念所影响——‘解释不了的事物只是因为缺少客观条件,不代表那就是神鬼存在的证明。’
更何况那什么所谓‘黑风’,这个字眼在古代的武打、话本杂谈中经常出现,实际上也不过就是黑色物体因高速移动引起的人眼视觉残留而已。神怪小说里有它,武打戏本里也有它的存在,用来描绘角色的速度快。
周斌认为那猎户也就是第二种情况,加上本身较为迷信,才胡言乱语起来。
老孔不也说过嘛,子不语怪,力,乱,神。
虽然后世有多种解读方式,主流是说孔子对于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不屑谈论,也有好事者翻译成孔子是惹不起,所以不敢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