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钦故意掰扯了一段自己都不明觉厉的话,小丫头果然中计,在似懂非懂地接话过程中,顺利地让徐钦知道了这所小院就是王府三老爷,自己的三叔徐增寿的地盘。
回想一下对徐增寿的了解,这二字倒是挺切合他日后的所作所为的。为了自家姐姐和姐夫,不惜以身犯险,甚至顶上了一个不忠的罪名。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倒是很好的履行了“心正、修身、齐家”这个阶段的修养。当然了,对现在的徐钦而言,最重要的是不动声色地确定了小院的归属,不至于日后闹出“在自家迷了路”这种笑话出来。
于是主仆二人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边乱逛,并且用同样的套路,徐钦迅速摸清了这王府中大多数区域的作用。
走到王府偏东北的这一片,错落分布着三幢二层小楼,以及一群单层的附属建筑。若说是一个院子,整个规模却过大了,甚至远超徐辉祖夫妇的主院,而从装饰布局上来看,和府中其他地方的布局风格也明显有差异,连栽种的草木中都透着一种温婉的韵味。细细一想,这定然是几位小姐的闺阁绣楼了。
由于徐家自徐达之下的第三代中,人丁并不多,且暂时处于清一色的男丁状态,也就是说,徐钦目前只有三个堂弟,没有堂姐妹。因此住在这里的“小姐”们,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自己的姑姑们。
好在徐达的女儿们也都算是这个时代女性的标杆人物,因此徐钦也对她们略有所知,不至于还要想办法去套自己这些姑姑们的基本信息。
据徐钦所知,徐达膝下大概有四个女儿,除了已经嫁给朱棣,日后成为徐皇后的大姐,另外还有一个代王妃,这两个现在应该都是已经成婚,现下应该是随两位藩王就藩去了,并不在京师。另外还有两个应该还没成婚的,一个是已经许给了朱元璋不知第二十几个儿子的小女儿,一个是日后传说中给朱棣发了好人卡,并最终无人敢娶只得出家,终身未嫁的第三女,大明朝有数的奇女子徐妙锦。
话说曾经在他看过的故事里,还有个姓杨的牛人穿越回来,成功地截了朱棣的胡,泡了这位美女。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徐大少应该是没这个表现的机会就是了。
而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徐家的显赫程度,除了一门两国公之外,女子当中也有一位皇后、两位王妃,以及一位拒绝做皇后的牛人,可谓个个显赫不让须眉。
想着这些记忆中的逸闻,徐钦不由得半是庆幸半是感叹,却没有发现,一路上一直叽叽喳喳如同一只画眉鸟的小丫头此时脸上表情怪异,而且明显有些欲言又止。
既然已经自动辨别出了这一片的功能,徐钦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地再去套小姑娘的话,在短暂停顿之后,自然而然地移步往位于王府东南角,自己的小院回去了。
跟在后面的采莲小丫头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默默吐槽自家大少爷怕是脑子真摔坏了。进而又为自家少爷担心起来:听厨房的六婶儿说,三山坊卖油豆腐的赵大叔的儿子就是脑袋坏掉了,然后就一直娶不上媳妇,可怜得很。自家少爷脑子如果坏掉了,会不会也娶不上媳妇吧?诶?不过为什么娶不上媳妇就很可怜?
趁着秋日黄昏的最后半抹余晖,加速迈步往回赶的主仆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左边那座绣楼二楼中间有一扇窗户并未关严实。房中一个俏丽的少女正好从窗缝中看到了路过的主仆二人,并且也有些惊诧地想到:这傻小子今天真是脑子摔坏了不成?
徐钦居住的小院位于整个中山王府的偏东南区域,向北隔着一个不大的演武场和一个花园与几位姑姑的绣楼遥遥相望,向西则在和徐辉祖夫妇居住的“忠谨院”之间错落分布着两个更小一些的小院。其中更靠近“忠谨”的那个,据说是徐辉祖的妾室王氏的居所;而靠近自己的这个,则暂时空置着,据小丫头嘴碎透漏,下人们都猜是国公老爷准备给大少爷未来安排妾室的。
回到徐钦自己的这个小院子,其整体结构上是一个复合的不规则三进院落。总共由一幢江南风的二层主楼和三幢单层功能建筑以及一个自带的小花园构成,外围小半部分由一条水道与东南侧的一个空置小院隔开,另外大半则是由两米左右的内部院墙围起。
单看这一组建筑并不显得多么奢华无度,只不过就目前而言,这一片占地近一亩,建筑面积三四百平方米的组合式别墅,竟只是为徐钦一人准备的。仅就这一点来说,便是不久前还在追求三室一厅的人难以想象的奢华了。更不用说其内部的装饰简直堪称奢靡,整幢楼宇皆是用自带着淡淡幽香的坚实木料为主体,怕是紫檀木、黄花梨木一类的高级木料。各处窗棂、扶手、柱子,乃至墙面上都是数不尽的精美纹饰,一股低调且超级奢华且还有内涵的气息扑面而来。
徐钦的卧房就在那幢二层小楼的二楼中部,是一个二进套间。由于今天下午的一番医治和“抢救”,房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草药余味。不过很明显,在徐钦刚刚离开之后,已经有下人用香薰薰过了,不但草药的余味很淡,还有一股不知名的清新芳香。
回到住所,采莲小丫头马上开始张罗起为大少爷洗漱之类的琐事,徐钦也才有闲暇细细打量这个自己未来的居所。
木制的楼阁对大多数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有一种新鲜感,建造的工艺自然是最顶尖的,地板和柱樑都非常坚实,完全没有踩上去会咯咯吱吱的情况,就连那些想象中会非常脆弱的雕花门窗,实际上都非常坚固,至少他稍微试了试,完全纹丝不动,感觉强度并不亚于后世的板材。而且令徐钦感到比较惊讶的是,这座小楼的门窗并非是用纸糊的,而是用的一种类似“劣质彩色玻璃”的东西,而且有的窗户还分两层,内层是以一种极为薄透的白纱绷在木质框架上,想来其作用和后世的纱窗一样。
内里虽无太多金银,可大大小小的玉石不少,家具也多是当中带着金丝和漂亮的绸缎光泽的楠木所制,桌子上放的砚台笔架之类的也一看就不是凡品,四壁墙上则挂着一些字帖书画,当看他仔细观察,发现一副名为“秋郊饮马”的画作的时候,差点没被自己一口口水给呛死,并连忙唤来采莲,找了个画筒将其小心翼翼地取下来、装进去。这要是真迹,放在后世那可要判无期的!
布局方面,二进的外间类似于一个小书房和花厅的结合体,两排书架上满满当当,略一望去,经史子集、兵法战策皆有罗列。仅从这个小细节上,就可以反映出当前魏国公府对继承人培养所费的苦心。不但整套别院有专门的书房,就连卧房里面都充满了书香气息。
这也正好遂了徐钦的意,正好可以方便地通过各种书籍来了解这个时代。想到此处,徐钦随手就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坐在“小书桌”后面看了起来。
这一看,徐钦马上又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这个时代虽然也是说汉语、写汉字的,可书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竖排和从右到左的排列方式倒在其次,可这繁体字他读没问题,一旦要写就有点抓瞎了。
更重要的是字迹!
现在他对自己穿越而来的方式依旧是一抹黑,当中有没有什么纰漏,仅凭推测肯定是无法完全呈现出来的。加上性格习惯的不同,可以预见未来自己肯定会表现出很多在旁人看来极为反常的举动。一般的变化倒是可以通过“想通了”、“开窍了”来解释,但怎么解释自己突然不会写字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铺了一张纸,然后胡乱研了一点墨汁,用笔蘸上写了两个字。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脑子里面对繁体字、毛笔都有些生疏,但写下去的时候偏偏“有如神助”,这两个胡乱写的字虽说达不到书法家的水平,也绝对不是自己那种十几年前练过两天的十分之一调子水平的。
再翻出旁边明显是之前原主人写的东西一对比,在一些落笔、提笔、停顿的细节上非常类似,想来或许应该是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之类的结果。对此,徐钦自然是松了一大口气,这只能用自己的这次穿越多半是雀占鸠巢类型来解释了。
此时方才离开的采莲也领着两个看上去比她还小一些,穿着也更朴素些的小丫鬟,端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家什进来,准备伺候自家少爷洗漱。她看见正坐在案后提笔沉思的大少爷,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盈盈地上来请了徐钦移步洗漱,还故作老成地叮嘱他受伤未愈,不要太过操劳之类的,俨然一副管家婆的模样。可她毕竟只是个小孩子,故作沉稳的模样直让徐钦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