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管绿色的药剂徐徐从嘴角被喂下,男人逐渐冷静了下来,并随着再一次失去意识而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呼吸~!
小金丝雀继续斜坐在床头一侧,伸出一只白净的胳膊轻抚着男人肮脏不堪的额头,感受着随着药剂的生效那原本的热度一点一点地消退下去。感觉真的是很不可思议呢!?明明两人的年纪有相差那么多,后者做前者的父亲都有余了,可此刻女孩儿的身上还是散发着一股如同照顾着重病孩子的母亲一般温和的光辉。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圣母光环吗?
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的洛斯特心中暗暗吐槽道。即不是站在称赞意义上的,也不是从讽刺的角度上来说的……
在不久之前就有提到过了,每个人存在这个世界上都不是为了单纯的行善或者作恶而活着的,首先的目的都是想要获得满足感。既然她能顾通过抚平他人伤痛的方法来获得满足的话,那么久随她去去了。
这既不是什么值得被晾在墙上表彰的行为,也不是什么真小人总爱挂在嘴边的伪善现象。
这仅仅是罗洁塔这个人存在这里的证明而已。
仅此而已,别无他物。
“洛斯特……”
在确认男人的危险期已经完全度过危险期以后,金发的少女这时重新抬起了自己的眸子,她的脸孔中不再富有一开始的恐惧以及青涩,转而被两道坚定且充满光辉的目光给覆盖住了,也多了那么一丝丝洛斯特喜欢的成熟女人的韵味。
也就是那么一丝丝而已啦,本质上还是一个没胸又没屁股的小丫头片子!
听到那声轻唤的洛斯特缓缓将双手交叉放到了自己的胸前,一张看似平静的扑克脸下,实际上随着多种思绪的暗流涌动激起了一层灿烂的水花。
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就是抱着劝退的目的才把女孩儿带进这间拷问室来的——告诉她接下来的路途到底会有多么的凶险,地下世界的斗争可不是在扮家家酒,应该学会早一点知难而退,乖乖回到家里去看那一本《边走边吃黑山城游记》去!
至于什么跨过它、超越自己云云的,只不过是好听一点的场面话罢了。人类有那么容易超越自己的话,这个世界上还需要那么多教育机构、以及完整的力量体系干什么?以后打架的话大家也不需要拼力量或者技巧,干脆比谁身上的挂多,开挂的姿势比较飘逸好了,还可省去很多无聊的麻烦呢。
可就在刚才,小金丝雀用自己充满坚定的眼神告诉了他:
——她真的跨越过去了!
原因竟然是因为一颗圣母心。或者说……贵族的责任……
其实怎么样都好啦!
在大陆上,荆棘一类的灌木科植物虽然能够将身体延展到很远的地方,但本身却一点营养都没有,不仅牛羊都不爱吃,而且就算拿来烧火的话也是一点着就化成灰,更别说是成为百尺高楼的栋梁了;比较有用的樨木橡木,在很小的时候却还是只能和荆棘之流混在一起,寻常人一眼根本看不出任何区别来,但随着它们一天天的成长,早晚会从矮个子的灌木丛中拔出尖来,再顺利熬过几百年风风雨雨的话,就会成长为足以支撑起整个时代的擎天巨木。
无疑,在此刻洛斯特的眼中,小金丝雀已经拿到那样的资格了……
但这也只是最基本的而已,难点并不在于获得资格的瞬间,而是在于之后无法避免的漫长成长期,有多少参天巨木在长成之前就被人砍去当柴火少了,而且就算真的走到了那一步,能不能成为栋梁还是的依靠相应契机的来临。
至少从她的立场上来说,想要改变这个时代,远比其他就连能够接触到上流社会都像是奢望的平民们来的容易的多……
如果可以的话,洛斯特还真想多放牧这个孩子一会儿的,观察她之后一段时间内的成长轨迹,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两人之间的身份悬殊实在是太多了。
或者说这并不是在物理层面上的障碍,而是在心理层面上的。
他并不讨厌贵族……
却极度讨厌那个会让人陷入沉迷、引诱人类的灵魂逐步走向堕落的奢靡气氛,对于身为一个苦修者的他来说,这无疑就是最致命的毒药。哪怕明知道刺激上流社会过渡消费是为了让经济回暖的一种表现,他还是很不喜欢。
“嗯~!”
洛斯特轻轻回应了一声,时间却也才过了那么短短几秒而已。
他本来还以为小金丝雀会询问一些,关于自己能不能留在这个照顾伤患,或者本地的黑帮性质都那么恶劣吗,之类的肤浅问题。谁知道对方努了努嘴后,说出的却是一段超脱了他最初所有预料的台词。
她幽幽地问道:
“为什么那帮人不干脆直接杀了他呢?”
罗洁塔会有此一问的出发点非常的简单:
首先她不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是来自贫民区的,还是外界的普通市民区的。至少毫无疑问的是,无论这个男人是否最终能够顺利地回归到自己的家庭,那一家人的处境之后都会变得超级的艰难,首先家里的顶梁柱因为失去一条腿以后肯定无法再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了,最多只能干一点手工活补贴家用,养活一家人的重担最终会落到妻子一个人的身上,哪怕是在现在人力资源极度短缺的很山城好了,譬如矿工们需要大量能够帮助他们准备食物或者浆洗衣服的帮佣,以目前城里大多数女工的平均薪资水平来这都会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而且万一妻子在之后因为繁重的体力劳动而累趴下了呢,或者干脆心一横,丢下丈夫孩子一个前往外地一个人独自生活去了,这最终会导致将是一整个家庭的悲剧。
相反,如果男人在这里死掉的话,女人一个人虽然还是会很辛苦,但是独自拉扯大一两个孩子,甚至每周抽出一两天时间送他们倒免费的教区学院进行念书,给予他们脱离底层贫困生活的机会,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也就是说,罗洁塔在这里做出的判断是,男人如果已经死了,对于他的家庭以及妻子儿女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当然前提是本地的帮派真的能够信守承诺,不再去打那帮孤儿寡母的主意……
以她现在看到的情形来看,恐怕很难!
就像是永远都不要去相信豺狼会转性吃素,永远不要去和土匪们将信誉以及道义等等……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成为她见死不救的理由!有时候罗洁塔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至少现在还有能够补救的方法:等到这个男人完全清醒过来以后,她可以询问出对方妻子还有孩子们的名字,她可以捐赠一笔钱的教会,让对方的孩子能够尽快接触到更好的教育,她可以联系到几位和自己有些交情的报社记者,以匿名采访为借口,给予对方一笔能够在短期之内衣食无忧的安家费用。
她可以做到更多,但没有那个必要,因为过多的援助并不会帮人渡过困难,反而只会引来外界无穷无尽的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