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燃:……这间病房的正确打开方式不应该是你在床上我在床下吗?
夏燃忽然想要拂他脸颊的头发,这个念头一出,手就无心自动地抽出来,目的明确地冲着安醇脸上去了,在半空中大脑才发出紧急回调令,愣生生卡住动作。
我这是在干什么?
夏燃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毫无征兆地回想起灵堂里那个蜂蜜味的吻,温热柔滑的嘴唇,像牛奶般细腻柔软喷香的皮肤……
她从头发丝到脚趾头尖都僵直了,如同一只翻不过身的咸鱼,硬邦邦地躺平,把手抽回乖乖地贴在身侧。
半晌,她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叹了一口气,做出一个决定:这事还是得找胡老师商量商量。
于是安醇的存在就有点碍事了。
夏燃闭着眼睛装睡了二十多分钟,装得都快成真了,才有护士走进来换输液瓶。安醇被开门的动静惊醒,慢慢地直起身来,敲敲酸痛的后腰,对护士笑着打了个招呼,小声地问道:“她什么时候会醒啊?”
护士换完药后甜甜一笑,看着安醇那张要是长点肉就会颠倒众生的脸,回道:“她的伤没事了,随时都会醒。”
“嗯嗯,谢谢。”安醇很有礼貌地低头致谢,护士笑着说不用客气,走出病房。
安醇看着护士走出病房,把门关好,然后缓缓地站起来,手撑在床沿上,弯下腰,近距离地观察夏燃的脸。
夏燃脸上的刀伤和眼角的割伤包扎着绷带,其他地方则是大大小小的瘀伤,青紫交错,有些吓人。
但是安醇就像是欣赏蒙娜丽莎油画似的满足而感动,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在她脸上挑挑拣拣,最后在额头上找到一块没有受伤的地方,珍重地落下一吻。
这个如羽毛般轻柔如若无一物的吻本来可以不算数的,反正夏燃闭着眼睛,大可以糊弄自己说他手指点了我一下,衣袖蹭了一下,或者有东西掉在我头上了。
可是触觉可以编造,味觉却不会骗人。
安醇身上的味道那么清晰地传到夏燃鼻腔里,淡淡的像是加了糖的牛奶的甜香。还有他温热的鼻息打在因为受伤而格外敏感的皮肤上,足够让她没有任何怀疑地得出一个结论:安醇这个小兔崽子有样学样地亲她了!
夏燃顿时不太会喘气了,只是本能地想要立刻从床上弹起来,爬也要爬出这间病房。
安醇离开病房后好久,夏燃都没能反应过来,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我别扭什么呢,这事不是我率先发起的吗?装什么良家妇女,不就是被亲了一口吗!
好在不久胡清波施施然走进病房,拎着一兜苹果,还拿着一本书,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论持久战了。
夏燃偷瞄到房门关好屋里只有他们俩人后,五指并起攥拳,砰一声砸向床板,别具一格地“打”了一个招呼。
同时,安醇放在她枕边的小黄人玩偶一蹦三寸高,啪嗒一下滚到胡清波脚下,吓得胡清波登时站起来,惊恐地看着夏燃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我去叫护士……”
“等等!我没事了,谁也别叫。”
夏燃喝住了他,声音嘶哑如同嗓子里含了沙子。
她难受地捏了捏嗓子,缓缓坐起来,胡清波刚要过来扶她,就被她一个眼神瞪住了。
“别告诉安醇我醒了。还有,你们去火车站干什么?”夏燃眯着眼睛,含怒而视。
胡清波满脸无辜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能说?安醇要是知道你醒了一定很高兴。他想去那里等你,他说你会回来找他。夏燃你真得答应安醇了吗?”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夏燃举起了尔康手,艰难地单手撑住身体坐好,嘶嘶抽着凉气说,“但是我确实跟他说回来就找他。”还说给他个交代。
胡清波啪嗒一下坐在椅子上,茫然地东看西看了一会儿,好似神魂已经离体。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安醇因为你回来现在非常高兴。他前几天呕血住院挂水,折腾得不轻,现在因为你回来就开始主动吃饭了,能吃一口就吃一口,就为了积攒体力能在这里陪着你。”
“你已经开始替小叔子说话了吗?”夏燃阴岑岑地看着胡清波。
胡清波淡淡地笑了笑,扶了扶眼镜腿道:“我没有那个意思。这几天陪着安醇,看到他的样子心生不忍。你离开前我就想跟你说,如果你对安醇实在没有那个意思,还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他吧,要不然对他的伤害更大。但是你家里出了事,你奶奶,唉,请你节哀,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总之,安醇的事,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算了,你伤得那么重,还是好好养伤吧,我暂时不会告诉安醇你醒了。”
夏燃充满怨念地看着这个已经倒戈的前男友,有一种把他一拳轰出去的冲动,胡清波很明智地退避三舍,以帮她去打饭为由退了出去,独留夏燃惶惑难安地看着地上那个笑得很开心的小黄人玩偶,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经历那个“阴郁又光明”的夜晚后,夏燃对安醇的思想感情已经不能用一两句话说清楚了,她承诺要给的答案,也不能简单地从“可以,我们来谈恋爱吧”和“不行,我不喜欢你”之间二选一。
诚然,她觉得安醇这个小孩还不错,但是太脆弱了,就像是明永乐的甜白釉撇口碗,美丽甜白而单薄易碎,最好放到玻璃罩里小心呵护,要不然就像安德那样,拿出十万分的耐心,穷尽所能照顾他。
而她夏燃向来毛手毛脚,家里的碗碟没几个是囫囵的。而且她身后还欠了一屁股债,说不定哪天出门被人盯上了,一不小心就翘了辫子。到时候免不了要扫到安醇这个撇口瓶的边,这让她于心何忍啊,死了都闭不上眼吧!
那晚她一门心思要报仇,被安醇这个大号的大白兔奶糖砸了一满怀,脑子一热亲了人家,可是现在冷静下来又不免责怪自己太不计后果了。
可要是说她后悔亲了安醇,夏燃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有些厚颜无耻,还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关于这一点夏燃还是很坚决地表示,小家伙的味道很可口,再来一次也很期待的。这想法也太流氓了吧?
夏燃被自己胡思乱想的内容臊得浑身难受,一边训斥自己心思不坚定,容易误人终生,一边又感慨八成是安醇长得太好看,性格又软萌,所以美色误人吧。
她脸上带着迷之微笑,艰难地翻了个身,用右肩着陆的方式躺着,才躺了几分钟又觉得这个姿势对于肩膀是个严重的考验。
她看了一眼墙上挂钟的时间,猜想安醇应该回去睡觉不会来了,便打算起来走走。她伤了前胸后背而不是伤了腿,哪有那么脆弱,明天出院也成啊。
然而她刚刚爬起来穿上拖鞋,病房的门突然猝不及防地开了,夏燃条件发射就想往床上栽倒装睡,余光往后一瞥,发现来的人竟然是美色他哥,便愣住了。
他来干什么?胡清波不是说他去香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