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逐渐恢复了生气,在山里绕了许久后,终于找到了烨和雪常走的隐蔽小径,沿着它跌跌撞撞回到了茅屋。此时已是深夜。
脑袋里玖伊的身影和声音也许久未出现。“也许是累了吧?”影这样猜测道。不管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失去了可以凭依的身体,再也不能回到仰望的人身边,孤身一人,还被他人吞噬奴役,这会儿也该身心俱疲了吧。影想起了自己逝去的母亲和被夺去的一切,不由感慨玖伊仍想脱离阑界的坚强,心中暗道也许应该对异心同体的她更友善一些。对自己,影已经不再悲伤亦或愤怒。他早已越过了这些情绪。甚至在母亲被小鬼所害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惨剧。
是自己太弱小了!!所以保护不了珍惜的人,保护不了朋友。因此他就应该保护不了母亲,也保护不了自己。他就应该失去更多,直到一无所有。影自省着,右手握紧了胸前的挂坠。
他不再迷茫。深谙丁木公师徒的实力,影已决定跟随他修行锻炼自己。至于玖伊说的成为「特异点」的事,影一笑而过,等自己有能力拥有的时候再说吧。
影推开茅屋门,迈入屋内。屋顶的漏洞已经被木公修好了。油灯和火炉都灭着,似乎并没有人。微微的月光透过茅屋的纸窗透进来,屋里只能依稀看到桌凳的轮廓。
影听到一间内室传来些许动静,是雪的声音:“是烨吗?影找到了吗?”
影连忙回答道:“是我,雪!烨和老师不在吗?他们在外面找我吗?”
只听得那间内室一阵忙乱声,雪推开内室与外室的隔断,走了出来:“真是对不起呢~影~我和烨当时都慌了神,因为木公老师叮嘱过不能带陌生人回来。呀!”雪倒吸了一口气。
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微弱的月光下,他新长出的白色头发反射着银色的光晕,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显眼。
“你的眼睛!”雪捂住了自己的嘴,双肩不住地颤抖。
“雪!我是影!听我解释!”影发现自己的赤瞳已经适应了屋里的黑暗,竟然反射着一丝红光,比鬼力尽失的时候更能看清夜幕下的一切。雪娇小的身形已经清晰可见。
“真的是影?”雪渐渐止住了颤抖,放松下来。
影站在原地,不敢靠近,怕惊动了雪。
“那……影能原谅我……吗?”雪的眼中闪烁着泪水,不知是害怕还是内疚,一步步朝影走过来,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一脸无辜抬头望着影。
“哦呀哦呀~”,是玖伊的声音,“少年~你要怎么做呢?”影看见脑海里的玖伊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影只感觉一阵旋转,那是和今天被割喉时相同的诡异感觉!他张开了嘴,呼出寒冷冰霜般的气息。
一声牙齿穿透肉体的声音,影的嘴角流出涓涓的鲜血,瞳孔急剧放大。
雪的目光变得呆滞,低下了头。
“为……什么?”冷冷地一句低语从雪口中传来。
影抑制住了对雪的攻击,啃咬了自己的手,直接绞折了他自己全部的右手手指。
但是这并不是唯一令影疼痛的地方。他的胸口一阵剧痛,心如刀绞。
雪靠在他的胸口,轻轻说道:“外道影……能请你去死吗?”她双手持着一把柄上绣着桃花纹样的匕首。匕首尖端已经刺进了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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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抬头看着姐姐。姐姐正在辛苦地耕作着,汗流顺着她姣好的脸庞流下,滴洒在乌黑的齐腰长发上。雪幻想着。她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出落成姐姐这样的美人。
姐姐低下头来,笑了笑:“雪,在想什么呐?”
“没什么!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雪摇了摇脑袋,用稚嫩的声音回答道。
“雪累了吗?那我们这就回去。”姐姐用手背抹了把汗,放下手上的锄头,收拾好东西,便将只有膝盖高的雪抱到了肩头,朝几块田外的家走去。
刈洲土地蛮荒,开拓土地,耕种庄稼非常辛苦。因为收成不好,家里的父亲经常外出探寻矿藏,好去码头与旅船换取些用度。母亲身体不好,只能卧床做一些手艺活。种田的重任也就落在了成年的长女——雨的头上。雨除了农活,还要照顾妹妹雪,日日操劳。所以雪从小就特别懂事,一直力所能及地想要给姐姐减轻负担。
雪坐在姐姐肩头,高兴地朝家望去。一陌生男子引起了雪的注意。他左手撑着一把刀鞘上刻着黑色羽纹的长太刀,右手裹着鼓鼓的布条,一瘸一拐地在田边行走着。
“姐姐!你看那个人!”雪指着男人喊道。
“他好像受伤了。”雨是个善良的姑娘。她赶忙背着雪跑过去。
男人衣衫褴褛,像是刚从荆棘密林里穿过,全身划拉着伤口。右臂的袖子不翼而飞,好像是被自己扯了下来包扎在右手上。
雨是个还算谨慎的孩子。她将雪放下,护在身后,才打量起男人。
男人看上去很年轻,面容英俊,身材矫健,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受伤至此。他看到雨之后,先是礼貌地点了点头。见雨目光热切,这才停下脚步。
“姑娘,你有什么事吗?”男人礼貌地笑了笑问道。
“先生,你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呢。没事吧,需要找个医生处理一下吗?”雨关切地问道。
“不劳烦姑娘费心了!”男人拒绝道,“在下这点小伤不足挂齿。”说罢男人转身离去。可他刚迈出一步,晃悠了两下,便向路边倒去。
雨立马冲过去,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将其拉住:“先生!请不要勉强!”
男人和雨的眼神对上了。
雨诚恳地说道:“先生,我叫雨,这位是我的妹妹雪。如若不嫌弃的话,请到我家中一坐!我的父亲好歹也懂些医术。先生请不要勉强自己。”
男人笑道:“多谢雨姑娘!在下姓外道名殇。我确实是逞强了。还请姑娘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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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将殇带至家中,与母亲见过面后,便安排他在自己床铺躺下。自己则去张罗晚饭了。雪从未见雨对陌生人如此亲力亲为,心中暗生嫉妒。晚上,父亲红光满面地回到家,看来是探索时小赚了一番。雨也趁着大家伙高兴,带着殇来见父亲,希望父亲给予治疗。
“雨雪两位小姐的父亲看上去十分精通医术呢!”殇看着雪父亲治疗过的伤口对雨和雪说道。
“家父早年是方圣的医师。还曾在方圣皇宫为刚出生的天懿公主看过病。因遭人中伤,才被逐出方圣,逃到刈洲。母亲身体不便,不能远行,这才在此定居。”雨讲解道。
雪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旧事,很是不解:“姐姐,为什么他们要赶走父亲呀?”
雨笑道:“雪,嫉妒是没有道理的。当一个人开始嫉妒另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地想尽一切办法付诸行动伤害另一个人。那些人只是因为嫉妒父亲的成就罢了。”
雪听罢,沉默不语,陷入了自责。她偷瞄了两眼自称外道殇的男人,心想:“我是不是不应该嫉妒姐姐费心照顾他?也许是我错了?”
雨又朝殇说道:“外道先生,这些俗事让您笑话了。您手上的伤口为何坚决不让父亲处理呢?”
殇握住了自己的右手:“雨姑娘,我这右手只是骨折了而已。我已经用衣物固定住。现在拆开怕是会错位。还请见谅!”
雨笑了笑,面色有点红润:“呀,还是我多虑了,请不要见怪!”
那一刻,雪觉得嫉妒就嫉妒,她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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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母亲早已入睡,父亲也喝了点小酒,躺在藤椅上休息着。雪坐在门口,看着远处雨和殇肩靠着肩挨坐在田边。殇在她家借住月余,全身的伤已好得八九不离十。他每日还帮着姐姐料理农活,深得父母的喜爱。今天的殇穿着父亲专程翻找出来的旧衣服。那是父亲过去在方圣时所穿的服饰,制作精良。殇穿着它显得格外英俊。而姐姐也穿着母亲过继下来的方圣服饰,一袭点缀着朵朵桃花的典雅白衣。今日的姐姐也颇有女人韵味。两人似乎在聊着什么,有说有笑,慢慢地手牵在了一起。雪陷入了迷茫。
“小姑娘!听过这附近有位出售石墨的先生,不知是不是住在这里啊?”雪听到沙哑的说话声从侧面传来。她转头望去,四五个粗壮大汉站在面前。为首正在说话的一个手里举着把割草的镰刀。另外几个东倒西歪地站着,手里也拿着棍棒一类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