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十五,村子里渐渐冷清下来,到外地打工的,差不多都走光了,剩下的只有妇女、儿童和老人。大学开学比较晚,白光辉在家里无事可做,便想提早回学校。临走前,陈秀莲拿出一件毛线衣,说:“这是你哥的,到那赶紧给他送过去。”白光辉没细问,吃过午饭从家出发,坐上中巴车去蛇山县城火车站。他与白玉约好了,下午四点在火车站广场见面。买好票,上了火车,白光辉能想象得出来,两天一夜的漫长旅程,不过这次有座位,不需要站着或蹲着了。
白玉翻着一本书,——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已经看一半了。白光辉仔细地闻了闻,觉得车厢里有臭脚味、汗臭味,关键是还有葱蒜味。特别是这葱蒜味,白光辉对这太敏感。白玉见他奇怪的动作,问:“你闻什么呢?”
白光辉说:“好像有葱蒜味。”
白玉没闻到这种气味,白光辉说:“一定有的,这股气味与柳文身上的差不多。”
白玉掩口而笑,“哪有你说得那样夸张?”
白光辉认真地说:“真的,上次坐火车,遇上柳文,他在我面前打饱嗝,然后整个车厢都是葱蒜味。”
白玉说:“今天不会遇上柳文。”
白光辉四处瞧了瞧,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
不知过了多久,火车停了,一群人下车,然后又有一群人涌进来。白光辉闻到似曾相识的气味,连忙说:“不好,一定是柳文上车了。”
白玉问:“柳文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白光辉说:“不用看,这气味你闻不出来吗?”
车厢里果然有葱蒜味,一个邋遢的男孩坐在过道里,拿着拳头大的苹果在啃。这人与柳文有几分神似,但不是柳文。
白玉轻声说:“你瞧见没?那不是柳文。”
白光辉抬头,见那男孩不戴眼镜,眼睛小小的,一副猥琐的样子。那男孩啃完苹果,将果核扔在地上,四处瞧,好像在找空座位。没找着,一个人在那用手指抠牙缝里的渣滓。
白玉看到这一切,咕哝一句,“真恶心。”
坐了很长时间的车,白光辉困了,靠在椅背上打盹。白玉把头靠在白光辉肩膀上,也睡着了,她手上的那本书掉在地上。这时车厢里广播响了,“云都站快要到了,请需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白光辉醒了,吓了一跳,——那个啃苹果的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低着头打盹,还打着呼噜。白光辉叫醒白玉,“云都站快到了。”
白玉伸了懒腰,“总算到了,快累死我了。”
白光辉、白玉站起来,收拾行李下车。这时那男孩跟过来,拉白光辉的衣服,“大兄弟,俺……想问一下,前面是云都吗?”
白光辉淡淡地说:“是的。”
那男孩高兴地跳起来,“俺终于来到云都,俺柳武来了。”
白光辉、白玉出了云都火车站,在路边等公交车。那男孩跟过来,手里提着麻袋,一个劲地问:“大兄弟,俺问一下,到云都大学怎么走?”
白光辉觉得这人有意思,越来越像柳文了,所以调侃地说:“你不会说你是云都大学的学生吧?”
那人却说:“俺不是,俺弟是云都大学的学生。”
白光辉隐隐觉得,这人应该与柳文有关系,但又不能确定,问:“你弟叫什么名字?或许我能认识。”
那人说:“俺不能告诉你,俺弟的柳氏祖传刀法没我厉害。”
听他这么一说,白光辉说:“这么说,你是柳文的哥哥?”
那人惊讶了,“俺没告诉你,你怎么知道的?”
白光辉说:“不好意思,我叫白光辉,我们班有个同学叫柳文,他说自己会柳氏祖传刀法。”
那人不好意思,“俺叫柳武,既然你们是同学,俺……和你们一起走。”
白光辉想了想,觉得不对劲,“柳文不是回家了吗?你怎么还来找柳文?”
柳武说:“大年初二俺兄弟和爹赌气,乘火车离开家,说回学校了。俺爹说了,反正俺要去云都,肯定会见到他的。”
白光辉拦了辆出租车,三人一起到大学去。到了学校,白玉回女生宿舍。白光辉、柳武到男生宿舍,宿舍里只有陈中实,他坐在床上啃包子。陈中实说:“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白光辉把行李箱放在床下,说:“你来得也挺早的呀。”
柳武扛一大包行李进来,坐在床边,气喘吁吁的,“俺的娘啊,累死俺了。”
陈中实瞧了瞧,惊讶地看着白光辉,“这不是柳文的翻版吗?真像,你从哪里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