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争虎战几春秋，五代梁唐晋汉周。

兴废风灯明灭里，易君变国若传邮。

大唐元和年间，山东曹州府冤句县（现菏泽市西南，因黄河水患，战乱频仍，地名已不存）赤墙村，盐商黄宗旦的夫人田氏，四十二岁，寺庙求子回家，在大树下休息，忽听空中有人叫娘。抬头看，见树上有个大鸟巢，巢上站着一位金甲天神，身高二丈，膀阔三停，面如金纸，眉横一字，牙排二齿，鼻生三窍。忽而化为一物，似龙非龙，似虎非虎，直冲入田氏怀中。

田氏惊魂许久才安定下来，回家后不到一月，即发现有孕。怀孕二十五月才生下婴孩，形容怪异，左臂生肉滕蛇一条，右臂生肉隋球一个，背上有八卦，胸前有七星，手上长蹼，脚下生鳞。

虽然相貌奇特，天下父母爱子之心亘古不移。黄宗旦老来得子，给孩子取名黄巢。黄宗旦经商义大于利，经营有道，因而财源茂盛，家境颇为不错，四岁上就请了冤句附近的老宿儒为黄巢开蒙。黄巢聪颖异常，五岁这年的八月十五，黄宗旦宴请黄巢的启蒙老师李万年。宗旦最爱菊花，院内菊花盛开，宗旦请李万年为菊花做诗，万年思索未至，黄巢信口应曰：“堪与百花为总首，自然天赐赭黄衣。”赭黄衣是皇帝专用，宗旦将黄巢斥退，心中却很高兴。本卷书中有黄巢三赋菊花，此为第一赋。

黄巢不仅文章诗书读的好，还喜欢舞弄棍棒。八岁的一天，田氏在前院边做女工边看黄巢舞棍，忽听鱼鼓简板声，有人在门口唱道情，歌曰：

北海熊飞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

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

清静无为是吾家，不染凡尘道根扎。

苦终受尽修正道，仙圣显宗我当家。

田氏一看门口站了一位破道人，身穿八卦道服，好似多年未洗，又脏又破，唯有两个袖子黄澄澄是新的，光脚没穿袜子，左鞋露着脚指头，右鞋露着脚后跟，头发散披着，勒了个破布条，头陀打扮（指披发带箍），手拿鼓板，斜背着一个包袱，脸上也蒙了一层灰，胡子干枯，唯有双眼隐隐有神。道人虽然破旧，但隐隐有仙气，让人心生敬畏。

田氏放下手工说：“仙长稍候片刻。”转身进后院去取米面。道人唱道情相当于讨要，这也是我们文化的含蓄处，给人留个体面。

田氏出来，发现道人不见了，黄巢也不见了，心中惊慌，赶紧大喊巢儿，附近寻找，又到盐铺告诉黄宗旦，两口子还有盐铺伙计，后到全村人都去寻找，也没找到。后来黄宗旦在院墙上发现几行字：北方来道长，海陆到山东，三载借黄巢，年足自回程。两口子胡乱猜想，也是无奈，当时又是乱世，无处寻找，只得以泪洗面。

三年后，黄巢回村，只说在一处苦寒之地习武，此处多能见到白熊，那传艺的道人也不许黄巢问他底细。

黄巢慢慢长大，身高过丈，比常人略高几分，膀阔三停，平常人肩宽是本人的两个头高，黄巢肩宽是头高的三倍，两眉中间的汗毛比较重，连到了一起；牙齿中间的牙缝不明显；两个鼻孔中间也长了个孔，左胳膊有个长如蛇形的肉瘤，右胳膊有个球形的肉瘤；身上长了多处的胎记，背上有八卦，胸前有七星；手指之间有皮膜，所以黄巢掌法力道刚猛；脚下生有龙鳞样的皮癣，可健步如飞。

黄巢继续习文、练武、经商。黄宗旦为黄巢延请了很多西席（古人席次尚右，右为宾师之位，居西而面东。故师曰西席。）黄巢独与朱五经感情最为深厚。朱五经名叫朱诚，宋州砀山（今安徽砀山，与冤句交界）五沟里人，因学识较高，人称“五经”（儒家本有六经:《诗经》《尚书》《礼记》《周易》《乐经》《春秋》，《乐经》久已不传），经人举荐，为黄巢教授经书。这朱五经除了教授黄巢诗书礼易春秋外，还为黄巢讲授楚汉争霸，三国纷争，多感叹天下兴亡、万民艰难。

这一日，五经讲学罢，对黄巢说：“姓乃祖先流传，名是父母所取，你年龄渐长，可以取字了。我惯诵经史，科考上也没得过功名，只是教导乡里徒弟，无非是教一些孝悌忠信、三纲五常，也没有什么出色的弟子，我也就不敢自比孔孟。但我看你相貌奇特，天赋秉异，又兼刀马纯熟，如若风雨际会，定能成就一番经天纬地的的大事，因此，给你取“巨天”二字做字可好？”黄巢喜而拜受。

五经又说：“当今之世，只有文武，还不能入上乘，当学兵法才行。我有祖传的《姜太公阴符录》《孙武子十三篇》和《黄石公兵法》的残卷，我自知无用，也就没有研读。我有三子，老大叫全昱，老二叫朱孝，都只能做庄稼汉，小三儿倒是爱学武艺，但是不习经书，专事游手好闲，平常吃粗酒，使大棒，交的都是豪侠强徒，说的都是反叛歹事，这三卷兵法也就无人继承。我看你志气不凡，将这三本残卷送与你吧，望你潜心研读，将来必有大用。切切！”黄巢跪拜受之。初始还看几卷，后来觉得与功名无益，又加上残缺不全，遂束之高阁，更放在脑外。所以后来黄巢四处打仗，但不懂兵法，只会杀伐，终究逃不出流寇的桎梏，因而兵败。现在读书的人也要引以为戒，须知“书到用时方恨少，潜移默化自有功”。

五经教书并不局限在书房内，时常与黄巢二人骑马远行。二人见田间耕种的农夫除了带着锄犁，还带着刀枪，妇女送饭都穿着铁甲，防备贼寇抢劫，正所谓，“天下荒乱，贼寇蠭起，男子插刀枪而种田，妇女披衣甲而馈饷”，不仅唏嘘不已。

忽然见一匹驿马飞驰而过，践踏了不少麦苗，五经随口叹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黄巢说：“先生，我听闻《礼记》中说，驿传车马，所以供急遽之令。驿马本来是为了军情而设，我高祖太宗开朝以来，邮驿设遍全国，只被军情大事使用，不能作他用。玄宗朝，因杨贵妃爱吃荔枝，竟动用驿站从岭南运来，导致了安史之乱，杜牧之才做了《过华清宫》以讽刺之。平定安史后，吸取教训，驿站仍然专用急事军情。这匹驿马经过，像是又有哪里闹了贼寇了吧。师父叹气恐有深意，愿受教。”五经说：“你哪里知道，当今皇帝爱吃新鲜水果，他的阿父就又动用了邮驿，给他运送岭南海南一带的新鲜水果。”黄巢不解，问到：“当今万岁不是懿宗皇帝的五儿子普王吗？懿宗驾崩后，他继皇帝位，哪里还有阿父。”五经说，“他这个阿父是个不阴不阳的人，叫做田令孜。他本来是马坊使宦官，与普王要好，常带普王玩耍，小普王还要他陪睡。普王登基后，就将田令孜直升为枢密使，并称阿父。”黄巢听了，愤恨不已。

五经教授黄巢一年多，返乡，黄巢送至十里长亭才洒泪分别。后黄巢不再请师，潜心习文练武，并常随宗旦经营盐业生意。黄巢二十岁时娶妻曹氏，生下二子黄球、黄冕。此时黄宗旦已过六旬，有一日将黄巢叫到床前，说出一番话来，把黄巢吓得当场跪倒。到底说的什么话，且看下回分解。

牧龙子言：本回交代了黄巢出世，并借助黄巢的老师朱五经之口交代了当时所处的时代背景。唐朝经过藩镇割据、宦官专权之后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民不聊生。驿站运送水果，也反映了当时朝廷的昏庸和骄奢淫逸，这个情节也照应了后文中田令孜骗到武主考的内容，读者可以留意一下。黄巢文武双全，文上是朱五经等一批老师教的，武艺上主要是由住在北海的截教小教主金壁风所教，就是那个破老道，留的也是一首藏头诗，“北海三年”。中国古代说的北海，尤其是神话中的北海，据说就是现在的北冰洋，也有人说是贝加尔湖，一家之言，也难以考证。至于黄巢的长相奇特，很多都是小说的夸张，也暗示了黄巢是天上星宿下凡的来历，到底是谁下凡呢？下文中自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