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沉思片刻,说道:“我也知律法,但是有道是乱世顾命不顾法。我觉得这个事情可行,只是要小心行事。曹州我们留下三百斤盐,其余运往濮州,事不宜迟,明天就要出发。你、我、尚让、柳彦璋、柳彦随、毕师铎一同去,此处店铺由傅道昭照应。”
尚君长答应一声,回去准备。
当晚,黄巢禀过父母,黄宗旦有些疑虑,但并没有多说,只让黄巢速去速回。
第二天的丑末寅初,黄巢骑着黄骠马,带着长枪、宝剑防身,尚君长、尚让、柳彦璋、柳彦随、毕师铎五人赶着盐车,带着干粮,往北进发。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丑末寅初虽然还是满天星斗,但是也已有了行人。
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住。黄巢看路上有农夫、官宦、行商,各色人等,尤其是乞丐遍道,不时还有数十人的团伙流窜,看黄巢一副武者的威风,不敢上前抢劫。
第三天,就已经遥遥看到了濮州城。尚让带着斗笠到黄巢马前,说:“大哥,如今是乱世,我们这次到濮州贩盐,也是在法外行走,恐怕会惹得当地官盐的排挤,不如我们都戴上斗笠,遮遮面目吧。”
黄巢接过斗笠,说道:“好!贤弟你想的很周到。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不能不小心。”
前面有个茶棚,黄巢等人觉得口渴,就进去喝茶。
这茶棚较为简陋,只有四根柱子,一个茅草的顶棚,里有几张矮桌兀凳,一个老汉带个小女孩经营。茶棚里也有些小菜,尚君长去点了几盘水煮花生、毛豆、春韭,六碗粗茶,还点了一盘鲙鱼。
尚君长问道:“老丈,可有咸萝卜?我好吃这口。”
老丈苦笑道:“这位壮士,如今盐价比金子还贵,我们没有。”
尚君长又问:“可有蒜就着鲙鱼吃?”
老丈摇了摇头,说道:“蒜也没有。”
(鲙鱼就蒜是唐朝时期的日常菜。《太平御览?蒜》就有记载和尚吃鲙鱼因为没蒜愤而离席的典故,与本故事无关,不做展开。)
尚君长回到桌上,与众人坐到了一起,不多一时,那个小女孩就端了托盘,把菜茶都端了上来,众人吃喝了起来。
柳彦璋说道:“这菜也太淡了吧。”说完回到盐车上,掀开盖布,抓了半把盐出来,拌到菜里。
“爷爷,他们又来了!”忽然小女孩慌张张脆生生地喊道,只见两个官差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头戴大帽身穿青,不是衙役就是兵。看打扮就知道是两个衙门的差役。
在前面的这位倒没戴帽子,是个秃头,一根头发都没有,满脸横肉,大喊道:“老头,快交三百文的税来。”
老汉赶紧打躬说:“官爷,我们最近交了茶棚经营税、水税、花生税、毛豆税、豆腐税、柴火税……,今天又交什么税?”
光头说道:“你这茶棚开在城外,我们出来要走很多路,费鞋,今天交的是鞋税。”
老汉说:“我这小本经营,今天只挣了一百文,官爷能否宽限几日?”
光头说:“少废话。既然你交不出鞋税,你这生意也不要做了。”
另一个官差将老汉推倒在地,抢走茶车,小女孩上前要踢官差,被老汉紧紧抱住。
光头官差走到茶棚柱子前,这柱子也就鸡蛋粗细。官差摸了摸光头,说道:“多日没有练功了,今天我也练练功。”一头直撞上去,咔嚓一声,柱子撞折,茶棚倾倒。
尚君长等人急忙扶着老汉出去躲避。尚让上前拦住光头官差,斥道:“俗话说,身在公门好修行。你这官差如此执法作恶,不怕有损阴德吗?”
这光头见尚让像个练武的,心中有些胆怯,但是仗着是官差,大声说道:“你这人三鼻子眼——多出一口气。你可知道我的历来:在官府,我是濮州府衙皂班班头;在江湖上,我也有一号,如今天下练武的有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我是铁头门的弟子,人称撞倒碑的董彪董三爷。”
尚让骂道:“我管你是铁头门的,还是铁裆门的。”
上去就要打,被尚君长拦住,拉了回来,低声说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光棍不斗势力。你不要惹事,再耽误了大哥的正事。”
董彪这才仔细看看黄巢等人,又看了看黄巢等人的盐车。盐车都用布盖着,本来看不见,但是刚才柳彦璋去抓盐的时候,没有盖严,露出了一点角。
董彪虽然怀疑是卖私盐的,但是见对方人多势众,都像有武艺的,也不敢冒犯,扬长而去。
黄巢给了老汉一两纹银,让他们再寻营生。老汉千恩万谢,带着孙女洒泪而去。
……
六人进了濮州城。濮州即今天的濮阳。
濮州与曹州一样,都位于黄河边上,又是中原重地,受到战乱和黄河水灾的影响,此地乱多于治、毁多于创。到了隋朝,开通了京杭大运河,濮州一段叫做永济渠,水患得到治理,此地经济得到发展,尤其是进入唐朝,黄河安澜,濮州农业、手工业等得到长足发展,丝绢业闻名全国,丝织贡品列为上三等。此地又文化发达,人才辈出,天文学家僧一行,名臣杜鸿渐、张九龄,名将南霁云,都是濮州人。
但是当了晚唐,尤其是安史之乱之后,此处兵来兵往,再加上贪官暴敛,濮州百姓又陷入火坑。
即便如此,濮州城的气象还在,很多店房林立。尚让见大街旁有个很气派的客栈,挂着幌子,上写:“广源店”三个大字。
尚让就打算进去,被尚君长拦住,低声说道:“兄弟,这次来濮州不同于其他,我们这次是来贩盐的,不能住这样的店,要低调行事,住小店。”
众人又往前走,走到一个清静处,见角落里有个小客栈,挂着块匾,上写“陶朱招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