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林河轻推，木门“呀”地一声，左右分开。室内红烛早灭，一股青灯油烟味散逸出来。借晨光看去，乌图在火炕上盘膝端坐，身边落着一条五色蜈蚣。林河轻轻走过去，“不要用功啦！”伸手推他一把，乌图仰天倒下，触手一片冰凉。

“来人呀！”林河尖叫一声，盖世太保飞一般闯进来。“你们主人他是怎么了？”盖太保上前扣住乌图脉搏，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由于林河这一声不低，陆续有林家子弟赶到客房，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也有猜测乌图是深度入定，但这种情况真的没人见过。最后还是请林海山来看看。

林海山听说之后大吃一惊！因为以他昨天对乌图的印象，这是个五百年不遇的奇才。而且百足之虫死且不僵，何况乌图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怕练功走火导致元气散尽、心脉尽断，都得折腾一阵。绝不能无声无息地入灭。他心存疑惑，赶到客房。让闲杂人等先退，房间里只剩下盖世太保、林河。

林海山先探脉搏，又用掌心贴在乌图百会穴处。如果是入定，哪怕心脏停跳，百会穴上依然会有原能波动。一查之下，与死人毫无分别。

“爷爷，他有事么？”林河看爷爷脸色极差，颤声问道。

林海山并不回答，取出一根金针，扎进乌图手臂曲池穴，连捻数次，轻轻拔出。针眼中挤出一滴金血。林海山手捻金血，血液在他指尖变成黑色。他摇摇头，看见乌图腰间佩剑和手边的折扇。问盖老大：“你家主人空间里有什么？”大多数情况下，原修者死去，储物空间马上爆开，他携带的所有物品都会在身边散落。这是常识。

“不知道。”四兄弟一齐摇头：“我们跟主人总共不到三天，不知道他有什么法宝。”

林河道：“我只见过他用这把折扇，而这口宝剑是林七的风灵剑。爷爷，有没有人死了但空间不暴开的情况呢？”

“不爆不可能，但也不都是立即就爆。咱们林放先祖晚年时功力神鬼莫测，她就是入灭三个月后空间才爆开。前提是遗体不能火化。”

林河忧心忡忡：“他还活着么？”

“去拿祠堂里的醒钵来，最后一试。”林海山吩咐，门外有人答应，片刻即回，手里托了一个大铜钵，钵中有一根木质短棒。铜钵与短棒上符文攒凑，灵气隐隐，竟是一件灵器。林海山接过铜钵，摆在桌上，又让所有人退出。四兄弟与林河鱼贯而出，在门外等候。盖四保不明就里，向林河请教：“林门长这是干什么？”

“修炼原功时都会遇到入定的情况，这时有人惊扰，修炼者就会出定。直接叫醒就比较危险，没有师长指导，很容易走火入魔。”

“是，林姑娘说的这个我知道。这件铜钵是做什么用的呢？”

“各家各派方法不同，我家祖上炼制了这件灵器，可以安全唤醒入定很深的林氏弟子。”

盖太保听了皱眉：“坏了！您家的灵器针对您家原功特性炼制，用在我家主人……”

林河白他一眼：“你都想到，我爷爷想不到么？昨天和乌图见面，他已经了解了一些。放心，他老人家自有分寸。”林河话音未落，客房里穿出一声清越悠扬的铜器鸣声。虽然只有一响，但送入耳朵无比受用，盖世太保初次听到，如闻仙音。仿佛寒冬里的一丛篝火，炎夏中的一缕冰泉，进入人的耳中，进入人的心田。各种烦躁不安被这声钵响送出身体，化于无形。四人睁开眼，觉得头脑都变的清晰。

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三声钵响，一声比一声更清越动人，林河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差，开始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呢？”

房门打开，林河第一个进去，“醒了没有？”

林海山摇头，“没反应，许是不成了。不过倒也好，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平静而去，一点痛苦也没有。咱们练来练去，到最终那刻，不见得有乌图这种缘法。”

林河眼含热泪：“他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死啊？这是什么缘法？什么缘法？”

面对孙女的质问，林海山无言以对，两个都是白发人，偏偏送了这个黑发人。林海山长叹一声，捻起小花。这条三寸长的蜈蚣和它的主人一样，早已死凉。“修炼的人不可大喜大悲，这是他的通灵兽，你要不要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