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因果报应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万物都应有一个清算，诸事再如何纷乱也理应得到了结。

伊莉娜眼瞳湛银，扫视着纹丝不动如同雕塑的雷登。

雷登的躯体比寻常人要大上两圈，尽管他常常穿着大号直统风衣，把身体的轮廓隐藏起来，但只要仔细观察，他不规则的肿大身体也非常明显。

他的耳朵卷缩，多皱，身体上的肌肉倒不是特别多，他之所以有着这样的体型，恐怕是因为骨架异于常人，伊莉娜冷声道。

“你怎么会有强化躯干的骨骼植入体？你是谁？”

那清脆的女声极具穿透力，哪怕是逆着疾风也能清晰的传入雷登的耳中。她的黑色上衣长裤纷纷开始冒出突触，那像极了幼年海胆软而短的尖刺。

她说对了，雷登的骨外有着软植入体，可以减轻高强度运动时对身体的负担，也能增强人的身体强度，使其能完成许多超乎常理的动作。

雷登眉头轻皱，眼底生疑，声音低沉，语气凝重。

“凯撒肃清圣玛莎拉蒂大小十数个地下组织时，你并未在场。”

“噢。”

伊莉娜眼神明亮，如同寻找到鸟儿的巢的小猫。

“你原来是那时逃走的敌人……雷登……休伊特？”她低低的笑着，双靥灿若桃花，瞳孔化作天蓝，闪烁片刻：“信息错误——你的真名应该叫做李蒙德·休伊特。雷登是你长兄的名字，他在六年前修缮城市服务站时不幸遇难身亡，而你使用了他的名字与个人终端，以一个工程师的身份……这么多年的躲躲藏藏，很辛苦吧？”

雷登，或者说李蒙德没有意外，他一早就做好了资料被检索的准备。仿生人是最高等的机械生物，它的天然优势便是与网络紧密结合，拥有可以用数据量化出来准确无比的强大性能。

只不过……

雷登紧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的面容深深的刻在自己脑海中。

“……真是个荒唐的人。”

伊莉娜淡笑着摇了摇头。

“因果溯联。本来不过是按照赫尔文公约法第十六次修改条例的规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现在却多了一个不得不将你送去都市巡警那里的理由……这就是报应。”

“报应？”雷登努起嘴，满脸的嘲弄。

“卡勒姆·凯撒永远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示众，锋芒毕露。名义上是协助伊菲尔塔尔军方清剿反叛军、黑手，实则是在利用他们测试自己的机器性能，清扫普利比亚公司的敌对势力……”

“我们多少同胞兄弟，多少老友旧交都葬身在那一场场的机器性能测试中……那个平静的记录程序漏洞，分析一处处性能不足，对那血流成河视若无睹的人就没有报应么？！”

伊莉娜笑容不减。

“主人的善恶不是一个通缉犯的一面之词能确定的，主人也会在记录你所说的那些时自言自语，多次警醒自己不能枉称正义——说实在的，你说了那么久，好像只是战败势力的单方面控诉。这么说吧，你所不齿的普利比亚公司即使有再多弯弯绕绕，它给予赫尔文大陆的仍然是平稳与安定，而你们只会制造动荡与不安。”

雷登怒目而视，伊莉娜看到他的脖颈与额头条条青筋绽出，他到底是因为有人为卡勒姆辩护而愤怒，还是因为普利比亚公司而愤怒，谁也不清楚。

突然，飞行器震荡了一下。

若是从有些距离的角度看去，就会发现它们仿佛全部遭到了迎面而来的台风，原本雁群一般井然有序的飞行轨迹紊乱了，变作一团受到惊扰的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