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亲爱的哥哥,既然你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那你一定有更进一步的计划吧?法国的革命是一个大事件,我不相信你就打算在一边旁观,你肯定有进一步的计划吧?”拿破仑问道。
“这是法国人的事情。”约瑟夫说,“我不想干预太深,只打算顺势占点便宜。你知道,革命意味着什么吗?”
“大规模的内战,就像英国一样。”拿破仑道。
“不,不仅仅是这样。法国的问题比英国要大得多,它的人民比英国的人民要愤怒得多。”约瑟夫道,“而且,法国是一个大陆国家。从某种意义上,它是整个欧洲大陆的核心。它的任何变化,都会在欧洲引起连锁反应,法国国王的王冠如果坠落,那就会带着欧洲大陆上很多其他的王冠一起坠落。战争会绵延很长时间,战火也许会烧遍整个欧洲。无数的人,不管他曾经是多么的高贵或者卑微,都会被碾得粉碎。就像挡在马车轮子前面的小虫子一样,无论是是小甲虫,还是能吃小甲虫的螳螂,都平等的被碾成粉末——死亡是伟大的平等,你说是不是,拿破仑?至于我嘛,我要距离那轮子远一点,等轮子碾过去了,再来吃那些被碾死的虫子的尸体,就像秃鹫或者是鬣狗那样。”
“啊,我的哥哥呀,这真是你呀!”拿破仑露出鄙夷的神气道,“你有着拨开时代风尘的睫毛,看穿社会迷雾的瞳孔,但是你却没有驾驭时代洪流的一颗勇敢的心。我可不一样,我要跳上那辆战车,控制着它,让它按照我的意愿前进。”
“赫利俄斯的傻儿子,我的傻兄弟呀!”约瑟夫道,“你妄想驾驭着你父亲的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的太阳车飞上天空,可是你考虑过自己拥有这样的力量吗?朝生暮死的可怜虫,无常与忧患的儿子呀,你忘了德尔菲的那句‘Know yourself’(德尔菲是希腊地名,那里有著名的阿波罗神殿。引文的意思是‘认识你自己’)了么?啊,我是多么的倒霉呀,有一个你这样愚蠢的兄弟,我必须时刻准备着,好在你把太阳车弄翻了,然后从高空中一头栽下来的时候,能够接住你。”
拿破仑听了这话,反而高兴地笑了起来。因为约瑟夫在刚才的语言中,将他比作了古希腊的太阳神赫利俄斯的儿子,英雄法厄同。这位英雄无证驾驶父亲的太阳车导致了严重的车祸,也因此丢掉了自己的性命。但无论如何他也是一位不同凡俗的,勇于进取的英雄。
“我狂妄的哥哥呀,你同样也需要‘Know yourself’。当太阳车陨落的时候,你居然觉得自己能接住它,你以为你是谁?是宙斯吗?”拿破仑笑道,“不过我亲爱的鬣狗呀,还是来具体说说你的计划吧。”
“无论将来我们要做什么,总还是需要一些物质准备的。所以我打算在革命到来的时候,先发点财。”约瑟夫说。
“嗯,如果你能较为准确的判断革命和战争的时机,那的确是可以赚不少钱的。在战争爆发后很多东西都会变得非常的稀缺。”拿破仑说,“但是就像阿基米德要撬动地球,需要一根长长的杠杆和一个支点一样。在那个机会到来之前,你手里的钱越多,你的收获也就越多。你打算怎样获得你的杠杆和支点呢?”
“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约瑟夫皱起了眉头。在革命之前的法国,一个穷人要想攒钱,却是是太难了,即使他是个穿越者,也是一样。话说回来,若是一个穷人,只要有点本事便能靠着自己的本事赚到钱,那鬼才会去革命呢。之所以会有革命,不就是因为如今法国的体制挡住了大家过好日子的路了吗?
“也是,如果发财很容易,就不会有人要革命了。”拿破仑也点点头道,“所以你不会有很长的杠杆和很坚固支点了。你只能继续老老实实的吃没有黄油的黑面包,一个月才吃一根羊排了。”
“光靠这些还是不够的。”约瑟夫摇了摇头道。
“最近科学院在悬赏论文。”拿破仑突然道,“奖金很不错。我打算写一篇试试。约瑟夫你也可以试试。”
巴黎皇家科学院是当年路易十三的首相黎塞留主持创立的。如今位于卢浮宫内,是法国最高的学术机构。它征集的论文,给出的赏金非常丰厚,高达六百法郎。另外,若是能赢得这个奖金,还能获得巨大的光荣。对于拿破仑这样的人来说,后者也许才是更让他动心的东西吧。在他眼里,这东西也许就像古希腊奥林匹克竞赛中的桂冠一样,是英雄的标志吧。不过,约瑟夫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作为一个穿越者的他,知道很多远超过这个时代的科学知识,从里面找点东西出来骗骗钱,顺便给自己刷一下声望,对将来也很有好处。
“只是,考虑到这个时代的科学基础,弄点什么出来,既有爆炸性,又不至于要做太多的前置工作呢?”约瑟夫忍不住想道,“要不,我把物理学历史上最为恐怖的双缝衍射实验提前丢出来,吓死他们?”
在关于光的本质的问题上,一直有两种对立的观点,那就是以英国科学家胡克为代表的波动说和以英国科学家牛顿为代表的粒子说。因为牛顿爵士的伟大的成就的影响,使得人们更愿意相信他的观点,因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直到“双峰衍射”这头不止一次的撼动了整个物理学的怪兽被放出来为止——粒子说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而最早放出这头怪兽,完成双缝衍射实验的是英国科学家托马斯·杨。1801年他以这个实验为武器,向一直以来占据主导地位的粒子说发起了挑战。然而他是英国人,而在英国,虽然牛顿爵士已经去世七十多年了,但是在这七十多年里,他的威望却与日俱增。任何挑战牛顿的理论的做法,都会被人看作是“荒唐”和“不合逻辑”的,再加上托马斯·杨也没能在数学上给出一个完善的解释,而且也因为他错误的将光作为纵波来处理,导致了一系列不可解释的难题,所以当时这头怪兽就这样被英国物理学界无视了。直到十多年后,法国科学家菲涅耳以惠更斯原理和干涉原理为基础,将光作为横波来处理,用新的定量形式建立了惠更斯--菲涅耳原理,完善了光的衍射理论,从而完美的解释了双缝衍射实验之后,波动说才反客为主,在和粒子说的战斗中占据了上风。(当然,这也和菲涅尔是法国人有关。基本上,只要是英国人反对的,法国人总是乐意支持的。虽然在法国科学院中,粒子说的支持者在当时依旧是大多数,但却也不至于让菲涅尔发不出声音了。)
“要实现这个实验,从条件上来说,并不算难。”约瑟夫想,“事实上,在后世,这个实验在中学的实验室中都可以完成。至于菲涅尔的证明,需要的前置工作也相对有限。当然,也还是有一些的,但主要都是些数学上的准备,也不是不可完成的。甚至于我还可以一并将泊松光斑实验拿出来,让他们全都傻眼。”
想到这里,约瑟夫便笑道:“我愚蠢的兄弟呀,难得你居然有一个好主意。看来,哪怕是一个傻瓜,在经过一千次的思考之后,也能产生出一个闪光的思想呀。”
“我傲慢的哥哥呀,你知道吗,我为此已经准备了一段时间了,我觉得我获得优胜的机会比你大得多呢。”拿破仑回答道。
“那好,我们就各自准备一篇论文,看看谁的论文水平更高。”约瑟夫道。
“可以。”拿破仑道,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道:“不对,约瑟夫,你的语言中有陷阱。你说的是看谁的论文水平更高,而不是看谁赢得优胜。我的哥哥,论文的水平,完全可以有争议。这样一来,即使你获得优胜的是我,但你也完全可以借口说这是因为科学院的那些老东西有眼无珠,而你的论文的水平是远远的超过我的,然后你就可以赖账,可以不认输了。老实说,约瑟夫,你是不是在打这样的主意?”
约瑟夫听了,向后退了一步,望着拿破仑,摇了摇头,用很伤心的语气道:“啊,拿破仑,你怎么能这样猜忌我?你太让我伤心了。而且……”那语调悲凉得就像是被伊阿宋抛弃了的美狄亚。但他突然又改变语调道:“你知道,科学院,或者其他的任何地方,都充满了傻帽。他们有眼无珠的概率可不低。当然,老实说,巴黎科学院中,不是傻帽的人还是不少的。我的兄弟,因此,他们看上你的傻瓜文章,而干脆看不懂我的文章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所以他们的判断,不能作为评判的标准。不过……我的兄弟,要不就这样好了,我的论文是不是比你的论文水平高,就由你来做判断吧。你虽然是个愚蠢的家伙,却也是个骄傲的家伙,你是不屑于在这样的事情上说违心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