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蔡升标和贾亮有多大本事，张世杰再清楚不过了——贾亮如果不逃，已经算是红日西升，而蔡升标顶多也就能守个城，要说歼敌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张世杰让人给那校尉送了套干净暖和的衣服，然后与水师将官一起，反复询问起当时的具体情况。

那名被丢进水里的校尉把自己的遭遇添油加醋的说了，还特地点名，将自己丢入水里的那个宋军将领，被周围的人称呼为“少将军、吕将军”。

姓吕的将军？

水师将领们面面相觑：什么时候江陵军多了个姓吕的主将。

张世杰微微点头，他心里推测，这人应该是襄阳吕家的子弟。

襄阳守将吕文德在两淮、襄阳、西川都极有名望，吕家的亲族子弟、门生故旧很多，如果有人在江陵振臂一呼，没准还真能拉出一支可攻可守的大军。

“既然如此，我们就上岸去拜访吧，”张世杰微笑着说道：“我倒要看看这个吕少将军究竟是什么人。”

那校尉连忙说道：“大人若去，可要多带些人马，那姓吕的颇为蛮横无礼，大人还需多小心！”

张世杰笑着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我和吕家有旧，这位吕少将军应该是吕家亲族，没准本将军还与他相识……好了，你们各守职责，我带十几人登岸去拜访就好。”

张世杰此言不虚：当年张世杰从军，吕文德见他颇有勇力智谋，特征召他为小校。

后来张世杰多次立功，逐渐升到黄州武定诸军都统制，并因援救鄂州有功，吕文德特地上表朝廷，具言张世杰的功绩，于是张世杰连胜官职十阶，成为统帅水师的大将，掌控高邮军，一时风光无两。

有了这份交情，张世杰自然也不担心吕家人会加害与他，所以他带了十几个亲兵，没带什么兵器就下船了。

十几个亲兵抬着些美酒猪羊之类的礼物，跟着身穿锦袍的张世杰下了船，众人离开码头之后，不禁一阵胆战心惊。

原因无他，一阵阵寒风吹来，空气中满是血腥味和焦臭味。

从船上远远眺望，只能看到一片片层层叠叠的尸体。

如今下了船，走到了郢州战场上，水师将士们才知道这一战的惨烈。

在张世杰不远处，就有一名宋军的遗体。

阵亡的宋军士兵大概有三十多岁，他双手掐着一名元军的脖子，而胸腹部被元军用刀子砍了好几下，脏器隐约可见。

但宋军士兵的遗体毫无痛楚，他青黑色的脸色带着笑容，双手摁着敌人的脖子不放。

反观那个被掐死的元军，这个蒙古人脸色惊慌失措，皮肤因为窒息显得紫黑发青。

看情形，应该是宋军士兵先掐住了蒙古人的脖子，而蒙古人拼命挣扎反击，最后拔出弯刀砍了宋军士兵好几刀。

因为呼吸不畅，蒙古人这几刀都没能致命，反倒是宋军士兵掐着他脖子的手越来越紧。

最后，两名士兵同归于尽了。

张世杰站在两具尸体前久久不语。

像这位宋军差不多的遗体，战场上随处可见。

张世杰虽然没有亲身参与郢州之战，但他从军三十年，自然看得出这是一场怎样血腥而残酷的攻防战。

攻城的一方始终未能突破，而守城的一方也不是困守坚城。

张世杰看得出来，战役的最后时刻，宋军不但出城迎击，而且从多个方向“包围”了元军。

虽然双方的人数相差许多，但宋军的士气却非常旺盛，士兵们舍生忘死、前仆后继……

张世杰好奇的看着郢州城，不知道那位“吕少将军”是如何将一群稀烂的绵羊变成了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