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一巴掌直接落下，打得野人额头钉住碎石。“刚夸你，就立刻现出原形。”田老头骂道，“万一真是牛扒皮的新生意。你有几条命？小公子能保你几次？”上次的事情，想必田老头略有耳闻，已然猜出全部。“臭小子，你看那身影像不像大力？”满是冻疮的手指着远处的人影问，和延伸出去的藤条似的。

另一个麻袋由一人扛着，贴着墙壁大步朝前。

定睛眺望，那魁梧身躯却有几分相似，然而他还是不能确定。“大力？他不应该在这里。”破左耳有些迟疑，然而越来越近的高大，入目已是熟悉之人。他想起了在皮革店洗兽皮的日子，大力总是消失，马三像是从未察觉，更没有人会问起他去哪里。

“今晚有勇士决斗，大力可是呼声最高的奴隶。”田老头的脸上也涂满疑惑。“马三断然不会在这关键时刻，让他离开视线范围。若是大力胜出，马三势必长足脸面。这是一个奴头的骄傲，也是巩固他在牛扒皮心中地位的绝好时机，绝对不会轻易错过。”

直至，那身型与脑海里的毫无差异地重合。“他就是大力。”他确定无疑。

“诶，那就怪了。”田老头摇头道，“要在马三眼皮下溜走，可是大事。别看身子矮，眼神却和水桶一样，不会漏掉一滴水。”

“除非，他得到了允许。”他胡乱猜测。

“牛扒皮？”田老头再度摇头否决，“今晚若是没有好看的决斗，断是无法满足远道而来的宾客。他不会冒这个风险。”

“不就是一场决斗，也许牛扒皮根本不喜欢看。”

“决斗又不是给他看的，是他做出给别人看的一场戏。客人远道而来，主人没有道理让他们有机会找茬。”

他抬起头，狐疑地望向田老头，问：“你是不是又逮住谁的小辫子了？”

“老子一天到晚，起早贪黑，解手都嫌浪费时间。要是有那多管闲事的时间，老子还不如眯一会儿。”

“可是大力就在队伍里，还独自一人扛起了麻袋。”破左耳说，“夜虽深，可是今晚灯火通明，你老了，我还没瞎。”

“臭小子。”田老头忍住怒气，紧闭嘴，憋出声音。“大力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是牛扒皮有些见不得人的营生必须偷偷摸摸进行。而这事，比起那些娇贵的宾客显然更为重要，否则他不会让大力缺席勇士之决。”

飞跑的黑影，最后消失在墙垛的尽头。

他喃喃道：“麻袋里装的可是人，要送到哪里去？”昔日大力肩膀上的凹痕迹又加重了他的疑心。“肯定不是头一遭。”

活动着脖子，咔咔咔响。“那只有一种可能，牛扒皮参与了奴隶的买卖。”田老头啊了一声，续而解释道。“南林各处有若干个大大小小的人贩营地，都属于非法经营。自然嘛，也经营着奴隶的买卖，用以掩饰太平。可以说是奴隶最大的交易市场，明着是奴隶交易，实则掩饰着其他勾当。人贩营地卖的自然是人，你只要出得起价钱，买走做什么他们可不管。但也有一些明码标价，注明只是奴隶买卖，胆小怕被抓的商人只敢赚个转手费。”

“博赫努一除了吃饭睡觉还有何用！”破左耳冷哼一声。“难怪如今，伶俜山吃得越来越少。”

“唉，等你去过看过自然就明白。”田老头并未多言，只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天穹尚且分昼夜，人事物皆有阴阳。”

有一个黑影恰好停歇在他们眼鼻子底下，他们急忙蹲了下来。

两人趴在墙垛上俯瞰夜事，皮革店窜升的灯火在身后催促。

不知这是第几个从墙垛下离去的麻袋，热闹在远处遥遥相对。屏息而窥，他们亲吻着尘土，一阵狂风袭来，满嘴土沙。

夜色掩护有功，黑衣人浑然不觉墙上有人，以为是风作祟，摇头后便继续赶路。

直到，皮革店的那口大钟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