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人族才不爱洗澡。”
“老子闻着,你也不臭。”
“你才臭。”
“现在你认识了老子,再也不需要那个白爷爷,甩了他。以后老子带你走南闯北,认识男女老少,享用美酒佳肴还有少女大姐。保证你忘乎所以,再也想不起野人的生活。”田老头继续怂恿,呲牙忍痛说服,“老子保证就算打你,一定不打死你,最多残废,如何?”
“白爷爷能治好你的腿。”他解释。
“老子这样破破烂烂的身体,还有的救?”
“应该可以。”他犹豫了一下,“反正小白一动不动都能救活。”
第三只眼从一个疙瘩慢慢地撑开。“好个妙手回春、仁心仁术,真乃野林奇人哪。那你一定要带老子好好拜访他老人家。打小老子就对这些奇人异士格外仰慕,可惜了,应该留一口酒当上门礼。”田老头立即变脸,判若两人。“臭小子不早说,害老子误会他老人家。”
“比起变脸,你比子金快多了。其他人呢?”他忽然想起那些沉默寡言的士兵。“那些穿木甲的士兵。”那衣服好像是这么叫的。
“死了,统统死光光啦。”田老头回答,“从头到脚分开,被挖了心,扯走四肢......不过还算幸运,都是死于眨眼之间,来不及痛苦。”
搜索四周,极目之内,的确不曾再有一人影。“你为什么能活下来?”他很是好奇。
“多亏老马忠诚护主。”田老头闭上眼睛,须臾才睁开。“臭小子,你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老子知道,野人各个部落都有自己的真神庇佑。你拜哪路神仙,这么灵?”
“我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的真神是哪一位,反正从来没有见白爷爷祈祷过。“野人只靠拳头庇佑。”说罢,便亮出了他的拳头,随即张开手掌,每根手指都细长,指甲锋利如虎爪。“野人之怒。”
“野人之爪?”
“野人之怒。”
“你来自哪个部落?”田老头转移话题。
倏然,竹海里一阵窸窸窣窣,令他们不约而同侧目倾听。
“要你管。”他嘴硬。
“你的首领一定不厉害,否则你为什么不提他呢?”田老头说,“每个野人都以自己的首领为荣,那是真神给予一个族的最高骄傲不是吗?”
“我就是野人王。”他说。
沉默不语,蹙眉深思,田老头突然恍然大悟叫道:“你是光溜溜的野人啊,难怪叫破左耳。老子就奇了个怪,野人不都是叫什么阿里阿山阿河阿敢阿果......”
“看来你不需要治疗了。”每个字他都加重了力气,胸口仿佛被毒箭射中。
“遇上老子,你将从此福星高照,不再挨冻受冷饿肚子。”田老头说。“子金也是,如果不是老子心软,臭小子还在暗夜钢军的马厩里陪母马睡觉......”
“他跑了。”
“多活几日而已,暗夜钢军没有逃兵。”
“他活着,其他人都死了。”
“那是队长狂妄。”收到他的目光,田老头立即改嘴,“老子应该让子金睡在马厩里,也应该阻止队长的,这些新兵蛋子都是孩子,比你也大不了多少......但是诸神固执,胳膊拗不过大腿。”
低头看脚,牵马而行,他懒得回应老头没完没了的感慨。以为一会老头说够了,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可那张嘴就没有闭上过,好像无数只苍蝇在争夺一块腐肉般吵杂。
“你命中注定有此劫难,野林诸神派老子来度化你。”田老头的身体越来越低,最后直接趴在马背上,双手在马身两边晃动。“臭小子,从此以后,你就有好酒喝了......”
“闭嘴,否则我杀了你。”他回头看着田老头,怒目警告。“烦死了,你比白爷爷还烦。”
“白爷爷根本不认识几个普语,说来说去,就那些字句,没新意自然就闭嘴。老子渊博、幽默,还懂得生命最可贵、冒险无止境,跟着老子,今后保管你快乐似神仙。”田老头抬起头,“第一眼看到老子,是不是被老子的帅气震慑住了?毕竟你们野人都长一个模样,鲜少有老子这样风流倜傥......你和老子处了这么一会儿,瞧瞧,你的普语简直进步飞快,鹦鹉之王都嫉妒你学舌的三分天赋。”
人族变脸真快,这个田老头根本不是把他从泥洞里揪出来的经验老者。忍不住了......耳朵里堆满苍蝇蚊子叫个不停,破左耳摔下马缰,四肢并用,飞逃而去。
“子金他现在应该是在......”田老头提起上半身,冲着前方大喊,“匕首不要啦?”
不一会儿,他自动现身,却僵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随即,他抓起马缰加快脚步离开了长屏,最后在拱门前回头一望,滋味复杂,难以言语。
“野人部落有美女吗?”田老头发出奄奄一息的声音。
“没有。”
“难怪见到竹鬼还睁眼做白日梦,果然不是你看见的事实。估计是吓傻了,人在最害怕的时候容易出现幻觉,那是日思夜想所致。”田老头摇头叹息,“孤独是一种病,得赶紧治疗,要想治好你的幻觉,少女才是药。就是怕还用不上。”
“闭嘴。”他一点都不想进城,“你真烦,还不如让白爷爷痛痛快快打我一顿。”
“你见过女野人吗?”
“闭嘴。”
“你知道男人女人有什么不同吗?”
“闭嘴。”
“那你一定不知道男人女人是怎么回事。”
“闭嘴。”
“你太小了,一定没尝试过那种滋味,那那那滋味啊,啧啧啧,真真是升天了......”
忍无可忍!
一个跃起,他飞腿跨坐在马背上,左手依然抓着马缰控制速度,右手掐住了田老头的脖子,凑附在老头耳后威胁。“这就是野人之怒。”咬牙吐出每一个字,确保老头听见。指尖稍加用力,老头的喉结撞在他的手心,已经难以滚动。
“看......见了。”田老头艰涩发出声音,脖子向后倒去,急忙呼吸,本就苍白的脸已染青色。
“很好。”他扬起笑容,翻身下马,毫不留恋下了山坡。虽然丢了匕首,但缴获了长剑,算是一物换一物。“白爷爷一定喜欢我带回的礼物。”长剑锋芒毕露,夺人目光,“这可是暗夜钢军的佩剑。”
原路返回,毫无障碍,骚猫无影无踪。一切如常,只是溪水比之前湍急,从山上倒了下来,狼头山在阴冷中露出头。
远眺而去,“银狼!”他喊了一声,随即一声狼嚎!
“老子快死了,你也消停会。臭小子,你命太硬,只是老子没有本钱,经得起你瞎折腾。”
伸手要捂住烦人的嘴,他却发现鼻息几乎没了。“我不准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