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知道队长耳朵灵,却还是故意大声说,特别是经验老者。“曾几何时,你的祖先也在这个林子里留下尿骚味。如今,队长你倒是嗅不出来了。”说罢,田老头摇摇头,发出惋惜嘘声。
“队长,”子金刚开口。
“继续前进,”漂亮的脸蛋生气都还是精致的,就和雕像似的。“我才是队长。”
“巡逻的任务还未完成,前面还有好长一段路,不宜再节外生枝。”田老头沉脸道:“竹林茂密似海,漫无边际,马是无法深入行走的,只能徒步。要是再下起连绵不绝的雨,我们估计走上一个月也未必能按巡逻路线走出这林子。万一再误入竹海境内,恐怕再也走不出来了。队长,你可见过柔软的小雨如何食人?”
“倚老卖老!”对于以经验老者自居的田老头所说的话,队长从来都是嗤之以鼻,深不以为然。他用富家子弟特有的眼神打量着深暗的幽林,不时地轻咬下唇,那是他思考时候才有的小动作。
“无知害死人啊。”田老头转动脖子,告诉子金。“越是漂亮的姑娘就越该呆在深闺中,毕竟外面的世界粗糙无比,一不留神就可能被抓花脸。”
兵雏始终对队长的脸色有所忌惮。“够了,”子金劝说,“经验老者也该知道适合而止。”
“老子就知道今天一定要带你们平安出林,”田老头转身,指着每一张不知所措的脸,“看看这些长大后就没吸过奶的新兵蛋子,也都是女人腿间落地的人命。才活了多少日头,哪个不是盼望着以后的好日子。”
“生是暗夜钢军的人死是暗夜钢军的鬼,何来好日子!”长在鼻子前的枝叶被一把扯下。“田老头,不要忘记谁才是队长!难道还需要本队长来告诉你,一个暗夜钢军的士兵应该如何服从命令的吗?若再有人敢违命而行,那就别怪本队长执行军法。”
“要不是有饭吃,谁来!”田老头怼了回去,“哦,贵族子弟自然是不需要愁的。老子来了二十年,也就见过一个贵族子弟,其他都在阴城里美酒佳人陪着胡吃海塞吧。”
“你信不信......”队长咬着牙。
“信,老子怎么敢不信。贵族子弟的名声远播野林,聋子都信了。”
众人皆不敢贸然出声,呼吸如风在绕。
“这田老头就是臭脾气,队长不必与他一般见识。”子金骂道,“一没酒喝,你就撒酒疯。出发前就应该把你泡在酒缸里。”
转瞬,五官在漂亮的脸蛋上归位。“子金,你都看到了什么,如实说来。”队长拧着眉头问.“鬼神之说只是欺负无知之人。”
“小心亵渎了各方神灵,越是高高在上的神就越小心眼。”田老头岔开了队长的问话,旋即收起痞相,脸如入口的石雕严肃,转头问。“子金,听说在还未加入暗夜钢军之前,你是个手艺人。”
“手艺人不敢当。”子金尴尬一笑,不停挠着后脑勺。“说白了就是在街上摸钱袋子过活呗。”
“荒唐!何时起偷窃都算是一项手艺?”队长讥笑。“难怪南方野林的百姓不得安宁,越来越多鸡鸣狗盗之徒猖獗横行。如今暗夜钢军的大门敞开,任何鸡鸣狗盗之辈都可以随便进出。”
子金尴尬一笑,不再出声,其他士兵更是锁死嘴巴。
田老头锁眉深思,缓缓疑问:“你是鸡鸣狗盗,我等是淫狼鼠辈,那队长你是?”
众人低头窃笑。队长脸色发紫,一时语塞,瞪目以对。
“瓷娃娃,瓷娃娃,”田老头唱了起来,“好一个漂亮的瓷娃娃......咚咚,滚下桌,哎呦哟,碎了一地,碎了一地啊。”
“闭嘴。”队长命令。“这是长屏,可不是你那些贱货的床榻。”
“队长,老子可不同意。”田老头张开肩膀,“她们那里都一样的。”
“暗夜钢军的名誉绝对不允许你们玷污。”队长怒道。“最好别让我发现你们心怀鬼胎,下流东西。”
“乱世之中,人人身不由己。不入流又如何,下贱又如何。好歹也算是一技之长,凭本事吃饭,能活着。”田老头继而说。“何况鸡鸣狗盗出其门,夺财不夺命。”
“算不上,算不上。我哪里有本事见得他老人家。”子金连忙解释。“惭愧,不敢败坏他老人家名声倒是真的。”
“不就是一个鸡鸣狗盗之徒的头目,早该人人得而诛之。你居然公开维护,想来吃腻了暗夜钢军的饭。”队长扬高声调,像极了审判者。“和野人一样养不熟,都应该被赶尽杀绝。”
“我又没有吃过你家的肉。”破左耳默声反击。
“要是偌大的野林都是贵族子弟,那该多无聊啊。”田老头打着哈欠,“子金,说说你自己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家里人都死绝了,野林留我一命。想着怎么样都得试试吧,可到处撒野也填不饱肚子。”子金开始回忆。
从小无依无靠的他除了比别人跑得快些,实在无任何维生之技。然而,钱袋子也不是那么好摸着的,落单的富贵人家也不是常有。厉害的是他在夜里跑起来比白天更快。
去年集市,他当街摸了老队长的钱袋子。老队长追着他绕村,在精疲力尽之际逮住他,随后赶到的士兵恨不得咬断他的脖子。老队长提着子金的脑子对他说:“小子诶,今日不杀你,留你小命当我的兵,如何?”从此以后,子金就加入暗夜钢军。
故事刚听罢,“暗夜钢军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才越发衰败。”队长的背始终直挺,下巴抬起往前直戳。“记得本队长刚才的问题吗?”
顷刻之间,队长的剑已出鞘,剑尖正抵在子金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