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每个月都要贡献多少金币给城卫军的裘大人,才换取你们活在皮革店的资格。何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难道你们还要继续等待你们所信仰的真神,迟早有一天会怜悯你们吗?算算吧,多少人在期待中死去。醒醒吧,你们饱受饥寒交迫时,告诉我你们的真神在哪里?树子不信天地与真神,我只相信真真切切的生活,实实在在活着比他娘的什么都重要。与其说我忠诚,不惜一切为小公子报仇,不如说我是为了自己和你们,为了我们这群被博赫努一驱逐,不得进城入林、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众人的脸就像尘封已久的冰霜遇见了篝火。
树子骑马绕着皮革店的所有人转动,继续鼓动:“见不到田老头的尸体,城卫军只能拿我们的尸体交给博赫努一。你们难道要为了救田老头一人,心甘情愿去死吗?他是人,你们就不是人吗?他的命是命,你们的命就不是命?他该活下来,难道你们就活该死吗?我要生,你们要不要生!”
“完了,快走。”田老头的眉毛几乎打结,呼吸沉重,喊道,“树子这胚子坏得够透,还有点小聪明,他们已经被洗脑,等疯起来再走就来不及了。”
天开始发白,哀伤是破左耳此时唯一的表情和感受。仿佛有一束温暖光晕环绕树子,吸引着人们靠近借光取暖,旋即奴隶们纷纷围绕成圈。
“马三,你的族人为什么无家可归?你的儿子为什么生死不知?是老爷霸占你们的家园,还是城卫军剿灭你们的部落你们所仇恨的老爷当真罪无可赦吗?他不过是在你们家园消失的时候,掳走你们充当劳动力而已。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博赫努一,他有家人,难道你们没有?同样是人,为什么他住城堡快活,而你们连和武城们都进不得?”树子手臂一振,食指指向眉头紧蹙的田老头,给予最后致命一击。“你们费心保护的田老头就是暗夜钢军的一员,他的首领是博赫努一,不是老爷,更不是你们的马三。他所忠诚是暗夜钢军的誓言和博赫努一,不是南林野人和小部落子民,更不是你们。”
随即,树子驱马来到马三面前,问道:“马三,还记得你的族人怎么死去的吗?你该好好问问站在你眼前的田老头,为何不对你的父母、妻子、儿子以及所有的老弱妇孺剑下留情?”
“马爷”田老头低声唤道,脸色剧变,闭眼不视。
闻言大吃一惊,破卓尔看见马三无比震惊的眼神,心知坏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血迹未干涸的马三甩开左右两旁搀扶着他的族人,蹒跚而前,踉踉跄跄站立在黑马前,缓慢抬起头,目光哀悼,深呼吸一口气问道“五年前,暗夜钢军在和武大开杀戒,你是不是也参与了?”
“马爷”田老头无法对视,不知如何回答,半响之后才道,“逝者已逝,何必揪住过去,徒增烦恼。”
“看着我的眼睛。”马三目光犀利如双刃并立,继而逼问,“马驹说的是不是真的?”
“野人闯入平常百姓家里抢夺粮食,杀了老幼妇孺,首领才下令”田老头的冷汗低落在野人颧骨上,胸膛正在颤抖。
“是或不是?”马三在确认。
田老头深深呼吸之后无奈回答:“那日,老子的确在队伍中,但是”
“哈哈哈哈,我马三真是瞎了双眼,居然救了你这么个东西。”马三仰天长笑,宛如个疯子一般望着陌生人。
“杀了他。”不知黑压压的人群中是谁高喊一声,旋即昔日共事的伙计们全都戴上了仇人的面具,开始叫嚷,“杀了他们,我们要生,我们要活!”
“为族人报仇。”
“必须他们的血祭祀死去的人们,方能安抚怨灵。”
沸腾了,脚下之地立即变成报仇雪恨的战场,无数双眼睛化作利箭纷纷找到了他们当靶心。
“你们还是不是人,野兽都知道血债血偿,家禽还知道喂养它们的主人,难道你们真的连禽兽都不如吗?还快快随我冲上前,杀了野人,杀了田老头,为族人、为小公子、为无数死在暗夜钢军剑下的孤魂野鬼报仇血恨。”树子高声喊叫,发出战斗前最后的怒吼。
“杀了他们!”
“杀了田老头!”
“杀了破左耳!”
咆哮声一浪高过一浪,淹没了郊外的鸡啼鸟叫。
“冤有头债有主,杀死田老头。”
人群沸腾了,高声喊着他们被压制的仇恨,所有的痛苦决堤般从高山上俯冲直下。他们的眼睛怒火在燃烧,每个瞳孔映照着田老头的脸,举起他们的武器,朝银衫军冲来。每一张脸写满无所畏惧、视死如归。
“看来这一战,在所难免。这就是犹豫不决的结果,大家本还有希望,现在只能拼死一搏。”银斐然耸肩说道,“你们还要留下来继续观战吗?等惊动了城卫军,我可没有任何把握了,毕竟银衫军就这点人,有心保你们,但寡不敌众啊。何况山上还有巡逻的暗夜钢军,或许城里还有。”
“将军”田老头难为情道,旋即环臂困住野人。“有劳将军。”然后当机立断,抓起马缰,策马飞驰遁入茂密的林中,头也不回告别了皮革店。